要是妖材、妖怪都是受那巨树影响,一切便解释得通了——要说那些回返的精气就是“饲料”,他们只是适应性更好、长势格外喜人的“意外”。
时敬之显然也想到了这里,他的目光黯淡下去,有气无力地眨眼。
尹辞却笑了。他起初只是微笑,随后笑得越发畅快。美人笑于月下,本是赏心悦目的景象。可想想月下藏了些什么,时敬之只想打哆嗦。
难不成此人受了过头的刺激,又要走火入魔?时掌门险些就地弹起来,将人未雨绸缪地抱紧。
然而尹辞只是兀自笑了很久,顺手拍拍时敬之的背。
“师尊向来是个人精,怎的这种时候转不过弯儿来了?”
这人不但没有绝望,反倒用上了调侃的语气。时敬之迷茫地松开尹辞,对方照旧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瞧着那双熟悉的眼睛,他的绝望不知何时散去了一些。
“那‘妖树’若有神智,何必由着我这个后患无穷的祸害到处跑。再不济,贺承安与它打个招呼,叫它来处理我便是。而今我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可能性只有一个——”
尹辞轻松道。
“它灵智未开。”
如同三伏天得了杯冰水,时敬之身上的焦躁昏热瞬间散去。
妖材、妖怪之流,千年之前便有传说。然而仙酒与欲子,却是大允开国后才出现的。无边黑幕背后,站着的未必是妖树本身。
想来也是,一般人家饲养家畜,也不会让家畜事倍功半地乱做杂事。
要是那东西有灵智,哪需要凡人费尽心思“请神”?又哪需等人搞什么“百年大业”?只需瞄准有权有势的人,把“不死不灭”的奖赏一挂,自是有人上赶着替它照料“牲畜”。若是人心变了,换一个更听话的就好。
那“倒悬巨木”,没准真的只是一棵巨木罢了。
正如这大地上的一切树木,根系汲取养肥,顶上抽枝延伸。它们以自己的道理生存,却全无思维性情可言。若无人插手,它不过是在一方造就“天厌”,从其余生灵那里掠夺精气而已。
与田间杂草、仓中硕鼠无异。
这个想法浮出的刹那,时敬之飘忽的魂灵落了地。他在行李中摸索半天,摸出陈千帆的记录簿。继而取了炭条,在记录簿的空白处快速书写起来。
见时敬之表情平静下来,甚至透出几分狠戾。尹辞探出头去,赞赏地吻了下对方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