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江月感觉自己已经摸清了控制黑影的诀窍:他心有所想,那黑影必然会有所回应。
这时,他和风煦微来到了环线立交桥附近,周围的树都矮矮的,还都只聚在环线周围,环线马路上除了一些保持着两米间距的路灯,什么都没有了。怜江月原以为他们要下地穿马路过去,可没想到风煦微抽了环在腰上的珊瑚鞭,往空中那么一抽,手腕一紧,一拽,借着自己把鞭子打出去的力,飞身跃起,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一盏路灯上,他接着又是一抽一打,一纵身,脚尖轻点路灯罩子,迅速往西移动。
怜江月在后面看着,只觉得风煦微的鞭子像是根银色的钓线,往空中一抛,就勾住了月亮,他就借力荡远了去。眨眼间,风煦微已经荡到了很远,成了一道雪白的反光。怜江月摩拳擦掌,一望月亮,心想着,我也想飞这么高啊!
可他身后的影子却没了动静。怜江月跺了跺脚,影子依旧只是缩在他脚边,怯场了似的,眼看风煦微离他越来越远,他那浓缩的,反光一样的身影像是要飞去月亮身边,和月亮作伴似的。怜江月恨恨地叹了一声,心道: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真是没用!
想到这里,一股强风袭来,怜江月猝不及防,被吹到了空中。这股风力实在太强,太大了,直把他往月亮的脸上吹,怜江月惊慌地在空中抓了抓,风忽然停下了,他整个人极速往下掉,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他赶忙张开双臂要去抱飞过他眼的路灯罩,这一抱还真叫他抱住了。怜江月慌里慌张地爬上路灯罩,惊魂未定,又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高高抛起,这股力量比刚才那阵风的劲道要厚重一些,并且只是将他推到了前头的一盏路灯罩上去罢了。怜江月在路灯罩上站稳了脚跟,往身后一看,就见自己的影子里伸出一只大手又要来推他。又把他往前推。
怜江月再往前一望,他又能望见风煦微了那黑影里的大手把他往前推出了十来米,他在空中踏过了约莫五六盏路灯。
怜江月不由重新思考起了控制黑影的诀窍。他就一边使劲想着,攒着劲要往前去,那黑影并不动。他就又气愤地想,怎么会往前去不了呢?
那黑影就动了。黑色的大手推着他继续前进。
怜江月恍然大悟:这黑影并非万能的许愿机。他但凡想干些什么干不成的事,必须得怀着点遗憾,怀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那黑影似乎才会回应他。
如此又试了几次,每每都是心中怀着些悔恨,怀着些忌恨,甚至怨恨,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忿恨交杂时,那黑影就一定会帮助他达成心愿。
而且越恨得厉害,越是不满,黑影的助力似乎就越强。好几次,怜江月都感觉自己成了一根被人抛上天空的钓鱼线,要去勾那月亮他感觉自己一伸手就能摸到月亮。
他飞了起来。他属于了天空。他是那么的自由。甚至被重力拖着,往下坠时他也觉得自己是自由的,像是流星,自由地下落,自由地陨坠在他预设的降落点。
怜江月笑了出来,他已经赶上了风煦微,能和他并排行进了,只是他仍然需要风煦微带路,他就稍稍落在他后面一些。
一过大马路,他们脚下全是矮矮的平房院子,有时,他们围着墙绕一圈绕过去,有时,他们从前院飞身一窜就到了二进院子的屋顶。屋瓦如同灰色的浪,它们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又一个“口”形的漩涡。他们这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就这么踏着浪,飞过灰扑扑的漩涡,在夜色中飞驰。
怜江月不时往地上看,路上偶有见到行人,在地安门附近,他连过了两条马路,就注意到一个人开着电瓶车的人和他们通路,可这人不知怎么在路上开出了个蛇形。怜江月跳到了绿化带上一查看,这人竟然是睡着了。他忙把他拉住,把车停在一边,风煦微也下来了,翻了翻这人随身的证件,这人才从医院出来,手上还能看到挂点滴的针孔。人就住附近,他就和怜江月把人和车一块儿送到了这人的公寓楼下。
路上,他们还遇到了不少野猫,有的见了他们,吓得差点跌下屋檐,被两人联手救起,有的理也不理,有的还会和他们赛跑。怜江月和风煦微被这些野猫给逗乐了,心里更是一股畅快恣意的感觉。
经过一片绿瓦屋顶时,怜江月轻巧地飞身过去,他扭头一看。月光下,那绿屋顶犹如一片碧油油的草原。
他突然想起,他曾经看过怜吾憎从很远的地方,踏着草,飞身来到他面前。他那时实在羡慕得不得了,很想学学这草上飞的本领。怜吾憎却告诉他:“这你不能学,我教不了你,这是邪门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