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山稍抬起眼睛瞥他了一眼,又立即移开了视线,略有些惋惜地说道:“西瓜倒是一起吃过。”
他再望向那书架,笑逐颜开:“找到了!”
他抽出了《生死两判笔》,怜江月跑了过去,只见两根树枝伸下来,拿起了这本书,打开了书,从书中拎出一串文字抛向了空中。
行山看着那些文字,念道:“于东海巨蛇腹中一鲸鱼体内与一柄七尺鱼肠剑一同寻获,笔芯蘸饱鲸油,笔杆内附有一纸真言,上书:一判魂,二判因果,三判劫,生死两判。故将此笔命名为生死两判笔。
“又于巨蛇腹中蓬莱岛偶遇徐福道长,获知此笔乃达摩渡江时所用芦苇制成,一笔可判凡人,功德圆满者便可往极乐去,魂归西天,第二笔可判诸西天修行者,修行有为者将免受因果轮回之苦,第三笔可判各天人,有慧根善缘者可避此间劫难。”
“又往大荒山,遇三面一臂之人,三面人体内三魂纠缠不清,从他处得知,此笔可分离魂魄,便为三面人寻来两具肉身,分魂,事成,大喜。从三面人处听闻扬州想家有能工巧匠,善制人面皮囊,遂往。
“皮囊制成,于镜前分魂……”
读到此处,那悬浮在空中的文字都有些难以辨认了,像是被人切去了一半。
怜江月道:“木心竹,这记忆不完整,这是你的记忆还是竹心木的记忆?”
“我的记忆就是他的记忆,他的记忆就是我的记忆。”他的声音又有些痛苦了,帐篷小幅度地抖动着。他还道:“不然要你们干吗,还不给我找找他是不是在犄角旮旯里还藏着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他给我使了什么障眼法,不让我找到!”
又有一阵风吹过怜江月身前。又一扇窗户在他面前打开了。他看到玲珑星趴在他腿上眼也不眨地看着他,而他呢,则捧着一本本子专注地念着什么。他们坐在一个发黄的山洞里。玲珑星的眼睛明亮如星。
怜江月下意识去抓脖子上的项链,可一抓却抓到了玲珑星的头发,触感温暖。他抬起头来,用他那双宝石般的翠绿眼睛瞅着他。他问他:“怎么不继续读下去了?阿依,你在想什么?”
这又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这又是一段被扭曲的记忆了。
这也是又一段他心有戚戚,耿耿于怀之事。
他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玲珑星的头发,看向手里的本子,继续念着:“我会再回来这里的,我想念我的女儿,阿依努尔。”
他说道:“你要回家就回家吧。”
玲珑星笑了出来,抓了下他给他扎的麻花辫:“你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他笑着坐在了怜江月身上,搂住了他的脖子,亲昵地和他说着话:“人间有什么好的呢?到处都是不义之人,到处都是可恨之人,到处都是薄情之人。”
“你对风煦微用情那么深,他还不是一不顺他的心意就转投了别人的怀抱。”
风吹动沙,怜江月的心念也被吹得摇摇摆摆,不由附和:“你说得没错……”
“你和我留在这里,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每天都快快活活的。”
“那真是很好的日子。”怜江月说道,紧紧搂住了玲珑星。
玲珑星捧着他的脸,亲着他:“那你答应我,永远和我在一起,留在这里,再也不出去了。”
怜江月张开了嘴,很想答应他,很想点头,就在这时,他的脖子一痛,眼前一黑,等他再睁开眼睛时,看到行山凑在他面前,轻轻拍着他的脸,火急火燎地喊着:“师兄,师兄!”
行山手里拿着一本书,看他睁开眼睛了,焦急之色不减,说道:“你愣在那里半天不动,我只好用书打了你一下,没事吧?”
怜江月摇了摇头,坐在了地上。他道:“我歇会儿。”
他实在想念那快乐之地夜晚的月光,微风,又想念遗忘之地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安逸,宁静,还有永恒之地……现在想起来,那些黄沙都是那么惹人喜爱,毕竟在那里他不会饿,不会累,在那里,他将成为永恒,越过时间的束缚,实现真正的自由。
不,不能这么想……他可是差点死在那里,遗忘之地会将自己遗忘,快乐之地暗藏杀机……那些窗户里发生的事情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逃避。
怜江月突然是一阵头痛,又一看帐篷,那些被切成一半的文字还悬浮在空中。木心竹絮絮叨叨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再找找,是不是还有第二册!不可能,一定是被他藏起来了,藏在哪里了?藏在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