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江月摇了摇头:“这些终究是你和怜吾憎的事情。”他摸着自己的脖子,道:“我想,你的这道疤也是他给你的吧,他害得你不会说话了。”
行山模模糊糊听到这一句,蓦地抬起了头看着和尚,但见和尚的脖子上确实有一道伤疤,他心下一喜,极力控制着情绪,道:“他不会说话?”
怜江月颔首,了却和尚却一笑,双唇微启,说起了话。他道:“他曾问我,我心中是否有他,可是不等我回答,他就一剑刺了过来,他说,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你的答案,你从此以后都不要再说一个字了,他就走了。”
了却和尚吐字清晰,声音和他的容貌一样柔和,如同春风细雨,仿佛能抚慰安定一切躁动。
可行山吞了口唾沫,知道这和尚会说话后,他是没法心安了,慌张地攥着手,小声问怜江月:“师兄,他应该没有什么读心的本领吧?”
怜江月道:“据我所知没有。”他一笑,“不过,我总以为他不会说话。”
行山不再言语,心中暗道:“青夜霜是我不小心松开的,人总有力所不逮的时候,师兄是不会怪罪我的。”
他就认真看着了却和尚,不再去想青夜霜,专心听着和尚说话了。
了却和尚道:“我没有读心的本领,我甚至不知心为何物,我是一把剑鞘,是剑的归处,常被许多丢失了剑鞘的剑误认为自己的归处,它们聚集到我的身边来,久而久之,我也开始吸引起了其他的武器。我所在之处便是武器的归处。
“怜吾憎乃乌有师之徒,修习乌有师的本领,乌有师本就是一把剑,怜吾憎因此学了一身剑的本领,加上乌有师后来将自己的七颗舍利,亦即他的剑魂本源赠予了他,于是怜吾憎也成了一柄剑,我起初以为他来到我身边也是因为被归处的诱惑所吸引。”
怜江月想到了自己的那些梦,便说:“无藏通是乌有师的一截小指,也是一把剑,我是他的孩子,怪不得我也会被你所吸引……”
他又说:“而无藏通又是那么痛恨剑鞘,怪不得我会对你又心生畏惧。”
了却和尚接着道:“怜吾憎那一剑刺过来,只是割伤了我,可他的杀伐恰因那一剑而了却,他走了,他的倒影留了下来,我为他在此处修造超度亡魂的佛塔,佛塔本该与别的佛塔无二,可当我回过神来时,那佛塔已制成了他的样子,那样的佛塔如何在此地安置?我便想将佛塔送还给他,我找了他很多地方,找到泯市时,我再无法携带这座佛塔了,它与武器冢的里的其他佛塔是那么格格不入,我感觉到它在消耗我的精力,我知道我必须放下它。于是我将佛塔留在了泯市就离开了。”
“那时我的精力涣散,我就找来了石头村,因为这里是我的根,我在这里休养生息,并且打定主意再也不离开这里。”
怜江月道:“我在石头村地下看到了一个很深的坑,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兵器,那坑像火山一样往外冒着热气和怪味道。”
了却和尚点了下头,道:“那里即是此处,就像人有影子一样,根源也是有影子的,你们或许习惯了将这样的影子称呼为幻境。”他一瞥怜江月的倒影:“天下兵器无非容器,容装杀意和血债,杀伐了结,便又变回容器,便在此处有了居所,佛塔中盛放着的是它们一生的冤债,那倒影才是它们的真身。”
怜江月忽而想起了头一次来了却寺时在地上见到的九曲珠的倒影,那时曲九川使的九曲珠已经被破坏,却在地上留下了完整无缺的倒影。怜江月就又说:“无藏通似乎占有了曲九川的肉身。”
了却和尚道:“我早该离开这里去找我的剑了,归凶剑入鞘是我逃避已久的责任。”
他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那声音中不无惋惜和遗憾。怜江月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佛似的人物又会有什么样的遗憾呢?这剑鞘也有悔吗?这剑鞘也有心,有情吗?
了却和尚抬起眼睛看着怜江月,道:“我曾试过去找无藏通,可一离开这里我的脚就不听使唤,就想去见怜吾憎,一见到他,元气四散,这武器冢恐怕难成。况且无藏通也没有在外为非作歹,我就选择了留在这里。”
“你知道怜吾憎在石头村吧?”
“他曾找到寺门前,看了一眼便走了。”
行山问了句:“那障眼草是天然地长在这里的吗?”
了却和尚道:“根源所在处便有此草。”他又说:“我没想到无藏通为了摆脱剑鞘的束缚,竟会去寻找其他根源,据我所知,世间三处根源,我处即一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为一处,东海有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