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幽混在工人中间,想要扑杀那些盗墓贼,被他死死拽住了。二人飘到墓穴深处,避开了这一场残酷的杀戮。
再后来,搬迁到这座山里的村民发现了墓穴入口,想进来找点值钱的玩意,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没能找到宝贝,反而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魂魄和工人们一样被困在了墓穴里——那个小小的盗洞没有破坏镇压亡魂们的符咒,死在里面的人依然有进无出。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厉鬼们的怨气浓到顺着盗洞飘散出去,引起了路过鬼差的注意。地府派了大量鬼差,将所有厉鬼锁入地府。他以为劫难终于到了头,入了地府便可以解脱,有朝一日又可以再世为人,却没料想一纸判罚之下,所有厉鬼被判永不超生,永镇于十八层地狱之下。
其他工人和盗墓贼都杀过人,判得再重倒也有情可原,可他和阿幽以及那些最后进入墓穴的村民何其无辜,地府凭什么不闻不问便下如此重罚。他恨,恨地府不问青红皂白,恨地府掌管者的无能昏庸,更恨这维系了几千几万年、早已腐朽不堪的地府秩序。
正是这股滔天的恨意,令他在之后的无尽岁月里越变越强,他的周身被浓黑的戾气包裹,没人看得清他的模样,他也看不清这世间的黑与白。他给自己取名夜,意为无尽的黑暗,而阿幽意味着幽冥鬼府。在这里,他还认识了一个人,叫渊,既是冤,也是无底之渊。
夜,幽,渊,既是这充斥着无边绝望之地的真实写照,也是这地狱之下最强大的力量。在他们强大到地府都不敢小觑的那一日,他们率领着无数心怀冤屈和恨怨的永不超生之魂,对地府发起了冲击。
彼时的地府早已千疮百孔,混乱不堪,地狱之底的暴|乱令那些在各层地狱受罚的鬼魂们得到了启发,越来越多的鬼魂开始反抗,这加速了地府的消亡。旧的秩序彻底崩坏,新的秩序却迟迟没能建立。一朝得以解脱的鬼魂们各自为政,谁都没了转世的心思,也没人知道如何去转世投胎,阴阳轮回的规则被破坏,无人监管的那些逗留在阳间的鬼魂不断作恶害人,乖乖入了阴间的鬼魂也没能再离开,阴阳两世皆已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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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耀按着额角,心力交瘁。这些记忆太沉重,压得他透不过气。那场持续数年的纷乱里,谁都不是赢家,每一个鬼魂都在征战中惹了一身罪孽,戴罪之魂又岂能轻易轮回为人?
他拼得魂飞魄散只想为阿幽换一个转世轮回的机会,如今转世的人变成了他,可想阿幽在他做出抉择之后,也做出了自己的抉择。那是一条与他截然不同的路,即使他早已有了这样的预感。早在被困墓穴的那些年里,阿幽就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小少年了。
他抬起眼,望向陆渊。那张惊艳的脸曾是他枯燥世界里唯一的一抹亮色,也是将他从混沌状态中唤醒的力量。被恨怨充斥灵魂之人皆是面目可憎之辈,只有渊,从始至终,从未变过。他从没听渊提过生前死后,这个人更像是个生活在肮脏世界里的神仙,遗世dú • lì,不与任何腌臜同流合污。
“这些年,难为你了。”千言万语,到头来也只说得出这一句。
新秩序建立之后,他负责强行押送那些可以轮回却不愿入轮回的鬼魂上路,而渊负责调查每个亡魂的生平,无论生前死后,皆要据实记录下来,作为判罚的依据。他们的判罚也更简便,有罪来世去赎,没必要都关在地府里,何况如今的地府被毁,又哪来关押戴罪之魂的牢房呢。
整件事说起来简单,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首先,轮回之路崩塌就很难办。
夜要面对各式各样的鬼魂,强大的力量是他自保的依仗,所以渊主动站出来,用他的修为强撑起轮回之路。直到这一刻,夜才意识到,渊的力量远比自己大得多。
不过再强的力量在撑住轮回之后也已所剩无几,夜担心渊在调查鬼魂善恶时遇到危险便给他寻了个帮手,那是一只在阴阳错乱时被卷到阴间的企鹅,它还是活的,但它在阴间逗留得太久,沾染了太多阴气,已然无法再回阳间正常生活。夜将乱战时被斩杀的阴兽之魂喂给它,阴兽本是旧地府震慑鬼魂的法宝,企鹅吞噬了阴兽便代替了阴兽,鬼魂无不惧它。
那只企鹅便是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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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一直看着沉浸在回忆中的腾耀,这张脸对他而言是如此陌生,在他的印象里,夜永远人如其名,无人得见夜的真容。但他很敬佩夜,一个被如此强烈恨怨包裹的人居然没有丧失心智,这是他也办不到的事。能与这个人共事,他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