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眼角跳了跳:“要不是你乱来,怎么会闹成这样。”
“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老鳖背靠着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是不是觉得很讽刺?你们明明是为了他们好,可他们只会把你们当成恶人。”
陆渊望向门口,腾耀不知被谁揪了头发,整个人狼狈极了,好像他成了个宣泄口,那些或求事心切或各怀鬼胎之人急迫地撕掉各自的画皮,发泄着内心最丑陋的欲望之火。
实话实讲,恶心。
陆渊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触碰内心最后的那根线。他在地府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鬼没打过交道,人也好鬼也罢,自私是谁都绕不开的业障,他自己也不例外。
这么多年的坚守,甚至拉着夜陪他一起,何尝不是他的自私在作祟。就由着这阴阳彻底崩坏又与他有何干?这并非是他的责任,他却非要扛在肩上,还为此连累了他最在意的人。
可他就是放不下,见过多少丑恶便见过多少美好,每个灵魂都有正邪两面,人之初到底性本善还是性本恶,从来都没有定论。罪恶之人逃不过天理昭彰,良善之人也会在宿世中得到福报,前提是这世间的平衡能够维持。
“不看不听就可以假装不存在吗?”幽的声音冷冷地传进陆渊的耳朵,满满的嘲讽穿刺着陆渊已然血肉模糊的心,“你有能力救他,为什么不救?就因为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那些不领情的家伙只是看起来普通,其实他们每一个都能把他撕碎。如今的他也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你为什么不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一想他现在有多绝望,多渴望你去救他?”
“我是普通人,可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抑扬顿挫的声音沉稳有力,一身凌乱的腾耀整理着衣服走进来,斜眼白楞老鳖,然后走到陆渊身前,握住陆渊不停颤抖的双手,“莫慌,一切尽在掌握中。”
早在出发之时,腾耀就预料到会有此类冲突,他太了解人与鬼的阴暗面,如果直接天降福气或许还有一部分人能保持理智,但当毕生渴求就在眼前却有人试图破坏时,人会释放最阴鸷的执拗,不死不休。
鬼shā • rén、伤人皆是重罪,他不可能让陆渊沾染此类恶名,否则再大的功绩也抵不过这累累罪孽,他与陆渊回归平凡的愿望就更难实现了。
而红了眼的人不可能听进去劝,怎么办呢?
没有什么邪火是一场暴雨浇不灭的,如果有,那就再加点看起来随时大劈活人的雷电特效。
腾耀晃晃湿漉漉的手机,调侃道:“难得天气预报准一回,要不然还得让你费劲。”
陆渊扯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腾耀嫌弃地在他唇边戳了戳,像在逗心爱玩具被抢走的小孩。
老鳖后槽牙磨得擦擦响:“夜哥,你为什么偏要执迷不悟呢?”
腾耀转过脸,温柔的笑意顷刻散尽,没有任何温度地逼视着老鳖那双泛着非人红光的豆子眼:“你又为何执迷不悟非得毁了这盛世太平?”
幽声嘶力竭大吼:“我只想让你看清楚,你所做的一切根本没有意义,没有了地府,他们也会自取灭亡!他们不值得!”
腾耀目光更冷:“你也不值得我再浪费口舌。”
老鳖的双瞳殷红如血,一滴赤泪从眼角滑落。
“那你杀了我啊,我死了,你们便可保住这太平盛世。”
老鳖掌心寒光一闪,陆渊急忙去挡,老鳖侧身避过他,将那把闪烁着森森寒光的匕首塞进腾耀的手里。
腾耀没接,匕首落到地上,发出铿锵之声。
腾耀的声音比那刀刃更冷:“你知道我杀不死你,何必呢。”
老鳖嘴角抽搐,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怪笑:“是哦,你已经杀不死我了,现在的你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后仰懒散贴到墙上,老鳖阴笑着打量二人:“那你们还来找我作甚?”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世间最无用的手段。
腾耀语塞,是啊,他们来找幽做什么呢?若是谈得拢,他们兄弟二人也不至于离心至此。若是硬拼,陆渊恐怕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也不想看到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拼杀个你死我活,即使三人再也回不到从前。
见腾耀面色凝重,老鳖忽然大笑出声:“夜哥,你无情,我这个做弟弟的却不能无义,看在你护我那么多年的情义上,我给你一个挽救天下苍生的机会。”
他瞥了眼陆渊,饶有深意道:“这天大的功德,我只给你,我的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