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忱没答,他抬起头端详起了面前的画。看了一会,他突然伸手,一声不吭地摘下了它。
明义愣愣地看着贺忱动作,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贺忱随手将画卷了起来,搁在一旁的桌案上。他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了窗边的桌椅。
明义便也亦步亦趋,跟着走了过去。贺忱看着桌上的纸张思考了一瞬,又抬头看看明义,开口道:“你……”
“咕——”一个一波三折的咕噜声打断了他,是明义的肚子传出来的。
两人同时低头看向明义的肚子:……
明义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它:“差不多到俺以前吃饭的点了……这个时候,俺一般就从山里回来吃早饭了。”
贺忱默了默,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这储备粮只是个脆弱的人类,他得吃饭啊。
贺忱带着明义往门外走,开始思索给他找点什么东西吃。宅子里是没有人类食物了,大约只能再次出宅子去人类聚居地买食物了,属实是麻烦……
况且现在是上午,太阳正好,实在不是出宅子的好时候。
他有点不耐地微微低头看了走在身边的少年一眼,心想:干脆吃了算了。
恰在此时,明义又抬起头看他,和他对上了视线,问道:“贺忱,你不饿吗?”
贺忱顿了顿,慢慢移开了视线。他的声音有几分冷凝:“不饿。”
不是人,自然不会饿。这下储备粮大概终于会开始害怕他了吧,然后他就终于能把他吃下去了。
明义恍然大悟:“俺明白了!”
贺忱:?
明义一脸了然和钦佩:“俺之前就听先生说,大户人家过得和俺们不一样,吃饭的习惯也和俺们不一样,特别讲究养生什么的……小舅舅是不是早就吃过饭了啊!”
贺忱:……
果然。他就不该对这个储备粮的脑回路抱有什么期待。
算了,先养着吧。不然这储备粮又瘦又小还文盲,他也着实下不去口。
贺忱带着他继续向外走,两人慢慢走到宅子门口,贺忱伸手推门。
他仍旧是伸出了那只带着红豆指环的手,指环在门上轻轻一扣,有细微的清脆声响。接着,门扇大开,再次有猛烈的风从宅子里吹出来,像是要把他们推出去似的。
明义跟着贺忱踏出门槛,周遭的光线似乎有一瞬间的黯淡,然后又明亮起来。
明义下意识向贺忱靠近一步。两人走出竹林时,他看到贺忱有几分倦怠似的垂下眼,抬起手挡了挡阳光。阳光正好,映得贺忱的手白得近乎透明,指骨修长清晰,淡蓝色的血管微微透出来。
没走几步,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挽着发髻的妇人。妇人慌不择路地跑过来,与贺忱擦肩而过,蹭到了贺忱的肩膀。
她跑过去之后意识到这点,惶然停步回头,惊弓之鸟一般同贺忱道歉:“对,对不起!!大人饶命,饶命啊!我,我先……”
这妇人脸色发黄,五官平平,按照大众审美,大概算是比较不好看的一类长相。她脸上有青青紫紫的伤痕,像是被人打伤了,额头上还有一个在流血的伤口。
在被她碰到的一刹那,贺忱脸色一下子沉得像是要滴水,目光嫌恶地投向自己被蹭到的那半边肩膀。
妇人似乎被他的模样吓到了,又满面惊恐地道了几句歉。之后她便好像顾不上这事了,急急继续向后跑开了,逃命似的。
紧接着,前面又跑过来一个男人。他手里拎了一根像是烧火棍的东西,边跑边喊着:“你个死娘们,丧门星,看你能跑哪儿去??”
妇人一看被追上了,忙拼了命加快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仍旧逐渐在缩小,那男人眼见就要追上去了。
妇人走投无路,惊恐地看向了明义和贺忱。生死关头,大约是求生欲盖住了恐惧,那妇人像是咬了咬牙,突然又向明义二人跑过来:“救命!!二位贵人救救我!救命!!他就要活生生打死我啊!救救我!”
那男人正要继续冲过来,一下子注意到了贺忱的打扮,神色里掺了恐惧,畏缩地停在了原地。
贺忱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要shā • rén,他一声不吭,也没任何多余的表示,看都没看那两人一眼。
看了一会,他似乎是看出来贺忱不打算管这个事,这才继续往这走,梗着脖子低声吼道:“你给我过来!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外人谁也帮不了你!我打死你还是便宜你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你可是要被沉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