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充斥在狭小的幽暗空间:“狐狸告诉他,但是,如果小王子能将它驯服,他们之间就互相不可缺少,彼此都是世界里的唯一了。对于小王子来说,它将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狐狸,对于它而言,小王子也会是独一无二的男孩。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从建立联系开始的。”
青年安静坐在她身旁,摇晃的火苗点亮他阴戾且棱角分明的面庞。
龙听见江月年的声音继续近在咫尺地响起:“打个比方,如果你没有在那些人面前挟持我,我们俩就会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即使在街边擦肩而过,也不会给对方一个短暂的眼神。可就是因为你带着我来到这里,我们之间才得以建立羁绊,能够肩并肩坐在一起聊天。”
“你这样说,就像是……”
他冷笑一声:“被我拐来这里,还很高兴一样。”
江月年扭过脑袋,亮晶晶的杏眼弯出小小的弧度:“也谈不上什么高兴不高兴啦,我只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你偏偏选中了我。不过也多亏这样,我才能认识你,龙先生很好,认识你也很开心。”
她没有察觉青年在听见这句话后的僵直,双手拖住腮帮子,微笑着注视着眼前窜动的火苗:“来到地球之后,小王子对成片生长的五千株玫瑰说:‘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是我的玫瑰。’——与之相似地,那只兔子主动靠近了我,而我担心受伤的它会被野兽吃掉,于是将它抱回山洞里,从那时起,它就是对我而言独一无二的、和其它动物都截然不同的兔子。”
兔子听不懂两人的谈话,缩成一个圆球待在江月年怀中。少女温暖柔软的臂弯散发着淡淡香气,它喜欢得不得了,小脚丫偶尔舒舒服服地动来动去。
每当这时,小姑娘都会轻轻摸摸它脑袋。细嫩掌心带来无与伦比的舒适感,让它幸福得闭起眼睛——
这种温柔的感觉最喜欢啦。
怀里的毛团蹭得手臂有些痒,江月年忍不住捏捏它脸颊,轻笑出声。
当她再抬头看向龙人,眼里的笑意便更加明显,用很认真的语气告诉他:“我们两个也是一样啊。正因为一起经历过逃亡和躲藏,相互建立了比陌生人之间更加牢固的羁绊,所以对于我来说——”
她眨眨眼睛,在青年渐渐缩紧的瞳孔注视下告诉他:“你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无法被取代的龙哦。”
江月年语调很轻,如同一条平坦细微的溪流,自始至终缓慢前行,与惊涛骇浪沾不上边。
可当它流经青年早已枯涸皲裂的心口,却还是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如获重生。
心尖久违地微微一动。
在此之前,龙从不会觉得自己能与“独一无二”这个词有什么联系。
身为孤儿的自己从小到大孑然一身、朋友寥寥,进入实验室后,更是被当成了货物一样的消耗品。那些人一遍遍对他洗脑,他只是实验体、是怪物、是可以被随意替换随意丢弃的垃圾,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将他置于死地。
就是这样的他。
却被称之为“独一无二、无法被取代的龙”。
……就像在做梦。
通过阿统木的介绍,江月年大概了解了他的身世与遭遇,父母早逝、性情孤僻,从实验室逃出来后遭到了许多人类的嘲弄与躲避。周围人的冷漠与实验室里的记忆重重叠加,最终让龙人彻底黑化,开始大规模进行报复。
那样的人生太过糟糕,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在此时此刻,他才是无辜的受害者。
没做任何错事、吃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楚,即使在那么艰难痛苦的环境下,也能坚持不懈地一遍遍尝试逃跑,永远不放弃希望。
可他不会知道,真正的噩梦发生在逃离实验室之后。
在一切罪恶尚未开始的时候,江月年希望把它们扼杀在摇篮之中。
“你刚离开实验室,可能身边已经不剩下太多熟悉的人。”
她说:“可是没关系,人与人之间就是要不断建立联系。等你慢慢和其他人接触,渐渐认识更多朋友,会在某个时间遇见最最最喜欢的一个。你们的羁绊牢不可破,对于你和对于她,彼此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她会成为你独一无二的玫瑰。龙先生,你一定会遇见的。”
向来冷漠的龙人突然毫无缘由感到了一阵慌乱。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她,许许多多思绪堆积在心口,例如像他这样的家伙不会有人愿意接近,例如他才不屑与人类建立联系,独自孤零零待着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