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没有去学北刀,却在潜移默化中从纪云沉连绵不断的杀招里悟到了“连绵”二字。
周翡在山间小路上第一次与青龙主狭路相逢时,便隐隐发现九式破雪刀中相通相连之处,一宿专注于刀法,她突然领悟了原本隐约看见轮廓的东西——每一式刀法中都包含着好几招,没一刀里又有无数变化,只要稍作变通调整,立刻就能贴合成一个整体,这一点千变万化的变通之道,却恰好就是破雪刀“无常”一式。
一次出手惊艳四座,恐怕是运气,连续两招步步紧逼,那可能是状态,但周翡接二连三出人意料,及至这断发一刀,便足以叫青龙主正色下来了。
青龙主上一次与她交手的时候,周翡还是个只会连蒙带骗、虚晃一招逃跑的生手,此时却已经有了令人刮目相看之处。
青龙主目光阴沉地在狭窄的过道中注视着周翡,低声道:“我改主意了,小丫头,你这样的人,任谁见了都要毁掉,绝不能容你再练上十年八年的功夫。”
他叨叨到现在,只有这一句叫人听着最顺耳,周翡冷冷地笑道:“杀你,还用不着我十年八年。”
“猖狂太过!”青龙主爆喝一声,一双袖子突然鼓了起来,排山倒海似的一掌向周翡拍了过来。
周翡毫不犹豫地便提剑而上。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周翡是心里惦记着谢允他们,强令自己绝不能输、绝不能退,那么眼下在窄道与重压之下,青龙主便是逼出了她遇强则强的本性。
谢允道:“留神,他身上恐怕穿着贴身的护甲。”
周翡眼角瞥见青龙主鼓起的袖中银光一闪,心道:“怪不得砍不动,还以为他刀枪不入呢。”
青龙主冷笑一声,一掌已经送到周翡面前,周翡将剑鞘往前一送,“喀”地卡在青龙主手掌心,随后她面色一变——这声音不对!
青龙主的手指突然暴长了数寸,十指间居然伸出好几把长刀,一下越过周翡手中剑柄,勾住了她的小臂!周翡反应够快,然而撤手时到底来不及了,小臂上顿时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血道子。
谢允好像自己被大鲶鱼挠了一把似的,眼角难以抑制地抽动了一下。
青龙主朗声大笑,追击而至,利刃划过耳边的声音简直让人战栗,而且时长时短,防不胜防,窄道中躲闪受限,周翡身上眨眼间便多了数道伤口,她好似已经无从招架,不住后退,转眼已经退至耳室门口,碍于身后还有人,却只好负隅顽抗。
谢允猛地扭头去看纪云沉。
纪云沉好像已经对外界失去了知觉,连气息都微弱得叫人听不见,脸上青红二色退却,竟浮起行将就木似的死灰来。
青龙主好像玩出了乐趣,避开了周翡身上要害,好似猫逗耗子似的欣赏她左支右绌的挣扎,时不常在她身上添几道伤口,继而一把抓向她胸口。
谢允找死似的冲了过去。周翡往后一缩,好似已经走投无路,仓皇中将剑鞘往青龙主掌心一塞。
青龙主一只爪子百无禁忌,张手一扣便抓住了挡路的剑鞘,随即他指缝间的利刃又伸长数寸,他狞笑着将剑鞘往前推去,眼看要抓住周翡。
周翡却忽然笑了一下。
此时,她已经退回到耳室门口,背后是空荡荡的一片,地方大得足以让他上蹿下跳,而对手却正好在密道拐弯处最窄的地方。
青龙主发现不对的时候,伸出去的“爪子”再要往回缩,却是不行了。
原来他这么一扣一伸,那镶金戴玉的剑鞘支楞八叉地卡在了他手心里,一时抠不下来。
周翡那因为“毫无还手之力”而有些发飘的剑却骤然凌厉起来,转瞬间杀气凛凛地递出三剑,走转间近乎无中生有,却又招招致命。
无论是刚开始调戏她还是后来对她起了杀心,青龙主归根到底还是轻视她的,完全没料到这种情景,他手中可以伸长收缩的几条利刃被周翡折断了两根,掌心处竟然多了一条醒目的伤口。
青龙主侧身连退几步,自肩头至手腕处豁开了一条裂口,露出下面贴身的软甲来。
周翡稍稍有些遗憾——要不是那隐隐闪着银光的护身甲,她方才的出其不意能将这老东西一条胳膊绞下来。
她虽然不会花言巧语,却无师自通了一点食肉猛兽捕猎时的技巧,会利用退让、甚至一点血来试探敌人古怪的兵刃,同时不断降低对方的戒备之心,然后找准时机,一击必杀!
周翡轻轻一抖手腕,甩了一下剑上的血珠,余光往旁边斜了一眼,先扫了一眼依然一动不动的纪云沉,又发现冲上来的谢允——谢允脸上挂着一点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