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忍住上扬的嘴角,故作思考,半天才喃喃道,“约莫好几个月了吧……听说贤良淑德,很会照顾人……”
这些内侍真是惯会往王侯将相身边塞自己人,是不是照顾完笔墨纸砚,就要照顾到床榻上去了?
公主没好气地瞪着他,急着戳破真相,道,“你还感动了吗?也不想想,她要是照顾你,那是因为你是一国宰相,你若只是个街边卖饼的,你看她还会不会那么'贤良淑德'。”
“真的假的又如何呢?世上本来就是真假参半,感情也是这样。臣要是真的需要,侍妾也好,夫人也罢,是哪户都无所谓了。”
漱鸢冷冷地哼了几声,嘴唇一撇,调侃道,“真以为房相与众不同,独善其身呢,原来也不过是尔尔——”
房相如扬声说诶——,摇了摇头道,“公主不要把臣想的太高,其实,臣也是常人罢了。”
大雨落在飞檐上,顺着弧度滑了个半圈,然后滴落了下来,在眼前形成了一幕雨帘。
自雨亭不远不近的回廊处站着两人,男子收了伞,见自雨亭里有两个背影,不由得留意几分。
“房相?……那他身边的那位是谁?”九王李睿眯了眯眼,却看不见大袖衫下面的脸。
周英娘柔柔道,“方才妾身也看到了,似乎是永阳公主。”
“哦?”李睿很是意外,房相与永阳公主的关系这般的好吗?
正想着,忽然听闻身后有人哒哒的跑来,李睿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宫人打着伞一路奔了过来,她急不可待地冲进回廊,气喘吁吁,迎面差点撞上他。
幼蓉抬起脸,大吃一惊,连忙低头行礼,“九大王……奴没有看见,还望九大王恕罪。”
李睿说无妨,“你是……鸢妹妹身边的幼蓉?”那头说正是,待到她抬起脸,李睿却凝神了,只见雨水打湿了她脸庞和发丝,显得楚楚可怜,李睿看得失神了一下,道,“你这伞算是白打了,鸢妹妹性情凶点,你侍候她,恐怕不简单吧。”
幼蓉微微一笑,“公主对我们很好。”
“那就好,你去吧——”李睿说着叫她下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背影看了过去。
周英娘站在一旁看在眼里,一阵酸楚之意涌上心头,她勉强笑了笑,拉拉九王的衣袖,道,“我们去那边等雨吧。看来永阳公主同房相有话要说,咱们不要去那边了。”
李睿回过头,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就依你。”
雨下了两日,终于在这一日黄昏的时候,雨过天晴。
一片日落平西的斜阳下,漱鸢坐在宣徽殿的门口看流云。满目晚霞落入眼中,仿佛破碎的琉璃似的,看得人有点沉醉。夏天的日落总是拉得很长,白昼的时间比夜晚要久,尤其是下午这段时间,明明已经是酉时,可天色还早着。
“哦?前几天九兄和英娘入宫了?还要小住几日?我怎么不知道呀。”漱鸢正跪坐着饮茶,听了这个消息很是惊讶。
幼蓉答道,“奴也是上次送伞的时候刚好碰上的,大概是九大王不想打扰公主与房相谈话,所以才没有过去招呼。”
公主哼笑一声,九兄他要是真的那么好心就好了。从前他就最爱挪揄她,总是说些不冷不热的话,若是真的过来和她打招呼,那他们兄妹才更尴尬呢。
不过,照这么说,父亲和母后当真是喜欢九兄,明明他在宫外有了自己的府邸,却还是要时不时奉召入宫陪侍在侧。看来这一次,九兄还是要问鼎皇位了。
说起来,周英娘的父亲正是宗正寺卿,大大小小的王侯贵仕的谱碟都经他手一一记录审核,从高宗皇帝到如今,不论是旧府邸的侍妾还是后妃,应该都有记录在册。也不知通过周英娘的话,能否叫宗正寺卿将母亲的库档调出来给她看一看?又或者,周英娘本身也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
漱鸢思前想后片刻,想着还是不要先打草惊蛇的好,与其直接找周英娘拜托查谱碟的事情,不如先问一问房相如……
公主漫不经心地用勺子搅了搅茶汤,说道,“幼蓉啊,明日你再陪我出宫一趟……我有几件事要与房相相商。”
幼蓉刚要说好,冬鹃却刚好端着点心过来,听见了公主的话,于是插了一句,道,“公主要去宰相府么,不过,奴倒是听在太医署打杂的田公公说,这几日房相都没有回去了。房相似乎染了点风寒,一直在中书省里的小内室卧病休息。”
公主很是惊讶,喃喃道,“哦?房相病了?”说完,她意识大概是上次他将大袖衫给了她挡雨,自己却挨了淋,这才得了风寒的……可是,公主依然很疑惑不解,问道,“房相病了……为何病了不告假回府去休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