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问题被提出,很快就被解答。最后伊南见没有人再提问题了,她就请吉尔伽美什宣布“投筹开始”。
吉尔伽美什站出来,认真地说:“请大家不要看在这个提议是王提出来的份上,就投方筹——王是真诚的想知道,假如你们是王,你们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吉尔伽美什的表态是前所未有的,这令在场的全部五十人都感到责任重大,从而表情严肃,不敢稍有怠慢。
伊南这时也从后勤官那里取来了一只装陶筹的木匣子,她手捧木匣,从人们手中接受了他们投出的陶筹——有方筹也有圆筹,方筹占绝大多数。
最后清点出来,方筹有四十一枚,九个人投出了圆筹——这与长老院的投筹结果相比,有更多人愿意支持吉尔伽美什提出的建议。
吉尔伽美什选出的五十个人,涉及了城墙建造领域的方方面面,他们之中有官员、自由民,也有“民夫”,身份各自不同。但是他们最终的结果,更加偏向技术和实现的可能性——因为他们的“投筹”多半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不像长老们多半要考虑身后的那些利益纠葛。
看到投筹的结果,吉尔伽美什已经完全明白了伊南向他提出的建议。
年轻的王扭头看向这个刚刚认识了两天的“友人”,他身为王的骄傲不容他在人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但他心里着实非常感激,因为伊南,在长老院之外,替他找到了一条新路。
他或许不需要动用自己那个“三分之二神祇三分之一人类”的天赋,就可以与长老院的意见相抗衡。
在关键时候,也许这能成为一件极为重要的武器——吉尔伽美什握紧了拳。
谁知道伊南却喜滋滋地对眼前这一群人说:“请大家没事的时候也把今天这件事跟周围的人说一说啊!虽然可能没有昨天晚上的婚礼故事那么有趣。”
吉尔伽美什:……?
伊南却说:“各位,主要是想请各位帮着多传达一下,王其实非常真诚,渴望倾听各位的声音,想要了解各位的见解。王想听大家的意见的时候,就是真的想知道大家心里怎么想……”
“所以呀各位,请各位在聊起婚礼故事的时候,也顺便提一下,王除了从不行使‘初夜权’之外,也很尊重各地来的工匠和技师,民夫们都能得到很好的待遇……”
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乌鲁克的王确实就是这样的,因此他们也想不到要特地去澄清。但既然王的“友人”特地提出来了,那他们就努力地帮忙“宣传”一下吧。
吉尔伽美什却咬牙切齿,拖着伊南就往外走。
“王不需要你这样帮忙澄清……”
伊南还没忘了对身后的人高声说:“不止是乌鲁克,各位的家乡那边,有来人或者捎信的时候,也被忘了替王说一句好话呀!……”
她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拖走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整个乌鲁克城都变成了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城中的空地早已全部被征用为作坊或者是营房。除了从邻近的城邦征召而来的“民夫”之外,在农闲时节,连乌鲁克的农夫和牧人也都能摇身一变,变成搬运工人、锯木工、木匠、编绳工人、铜匠学徒,甚至是普通的勤杂工。
从幼发拉底河上游源源不断地运到铜矿石和锡矿石,一旦抵达乌鲁克,就会立即送去冶炼场。在那里,矿石被挑拣、熔炼,注入陶模,铸成生产出用于筑城的各种工具,锤、斧、锹、钎、凿……
幼发拉底河边到处是澄清后堆放着晾干的陶砖砖坯。陶砖窑日夜不间断地吐着黑烟,烧出的每一块砖都会由经验老到的匠人上下左右地都敲一遍,不合适的会直接被敲碎,用石磙子碾成齑粉,送到城外去铺路。
绳子也是一样,编织绳索的作坊多了铁面无情的监督官,任何一枚编织而成的麻绳都有办法追踪到每一个编织的参与者。但凡有问题的麻绳都可能导致严厉的惩罚,毕竟筑城民夫们的性命可能都悬在这一枚工具或绳子的质量上,谁也没有胆量掉以轻心。
后勤原本是由男人来负责的,后来很多女性站出来,向忙碌的男性同胞们伸出了援助之手。热乎乎的面包、香喷喷的炖肉,总是配合着啤酒和清水源源不断地送到营地。所有的物资调运支出都由神庙的圣倡在旁记录与监督,完全没有出错的机会。
但这些都不出奇。
最出奇的是,乌鲁克人竟一个个都动力满满,觉得“这不是王要做,是我们自己要做的”。
开了一次乌鲁克的“市民大会”之后,他们就全都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