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克城里灯火幽暗,人们手持兵器与装备,在静静等待。没有一个人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而显出松懈——他们大约都觉得成败在此一举,机会来了,绝对不能错过。
然而当金星从东方升起的时候,阿卡德人那里似乎还是一切如常,无事发生。
吉尔伽美什心内焦灼,看看身边的伊南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已经到了口边的言语又赶紧缩了回去。
伊南外表看似镇定,其实是在全神贯注地注意阿卡德人营地的情况。
突然,她眉梢一动。
吉尔伽美什则一直在留心着她,见状立即转向阿卡德人的营地。
营地那边没有多大变化,一切如常。只有全神贯注的人能稍许察觉到有一点点异动,直觉上让人觉得哪里不对。
吉尔伽美什自己没觉出什么,却异常信任伊南的判断,只见她眉梢舒展,露出笑容,吉尔伽美什立即伸手,做了一个动作,号令就立即向城墙内辛苦守候了整整一夜的乌鲁克战士们送了去。
已经略显疲态的人们重新拿稳了武器,打起精神。有些人口中喃喃地念着他们逝去的亲人与朋友的名字,还有人转向东方,面向金星叩拜,希望乌鲁克的守护神,金星女神,能够保佑他们出了这座城门之后,还能活着回来。
这时吉尔伽美什也看见了,远处的营地似乎腾起了那么一点点烟雾。
仔细倾听,能够隐约听见四蹄撞击地面的声音。
营地里阿卡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些人在说话,紧接着,说话声变成了喊叫声。接下来是蹄声动地响起,远远地已经能看见阿卡德人蓄养公牛的牛栏彻底乱起来了。无数只公牛在那里左冲右突,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冲。
一群公牛乱起来,立即就影响到了栏中蓄养的所有公牛。瞬间阿卡德人所有的坐骑都“疯”了。
它们不像阿卡德人以前设计火牛阵时那样,能够向一个方向冲——现在牛群在无人引导的前提下受了惊,顿时全乱了,向四面八方狂奔狂冲。它们距离乌鲁克城尚远,因此冲击的全是阿卡德人自己的营帐。
好多阿卡德战士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有些甚至还在营帐里休息。发了疯的公牛狂奔而至,哪里还管面前有什么营帐。
它们像狼一样飞快地奔跑,又像猪一样四处冲撞,在奔踩与践踏,阿卡德战士哪怕是再勇武,也没办法马上让这些公牛冷静下来。
伊南这时独自站在城头,凭空想象牛栏里发生的事,想象那成千上万的田鼠,终于咬破了麻袋,像是潮水一样从袋子里钻出来……
别说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休息的公牛见到这场景会疯,如果是人见了也……
就在此刻,乌鲁克的城门同时打开,战士们高声叫喊着冲了出去。他们身后跟着的都是在乌鲁克避难的民夫——其中有些人是被阿卡德人奴役之后,又被乌鲁克人收容的。他们大多两人配合,一人高举着锤子,另一人提着麻袋。
乌鲁克的王吉尔伽美什向来身先士卒,现在也是如此。只见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的勇武天下皆知,刚刚被公牛一番冲击、还未回过神来的阿卡德人根本无法抵挡。吉尔伽美什在敌人的营帐之间,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将敢于冲上来与他较量的阿卡德战士一一砍翻。
其他乌鲁克战士也都顺利抵达阿卡德人的营帐跟前。他们先遇上了那群无组织无纪律,四散奔突的牛。
这些公牛不曾在犄角上绑缚武器,因此对乌鲁克的战士没有多少杀伤力。他们轻松让开牛群,专门冲向那些奋起顽抗的阿卡德人,收拾了,然后就交给他们身后的民夫。
民夫们的配合非常精妙,他们每见到一个阿卡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其中一个先将麻袋往人头上一套,另一人抓住对方的脚,狠狠地两锤子下去,将对方的大脚趾骨直接敲碎。
阿卡德人大叫着倒地的时候,这些民夫却已经把麻袋收走,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去了。
瞬间,阿卡德人的营地里哀声遍野,到处都是因为大脚趾骨折的人在痛苦悲号。
远远的,伊南在乌鲁克城头上也听见了这些惨叫声,心中虽然不忍,但是她知道,这已经是乌鲁克人所选择的最“仁慈”的方式,用来对待这些俘虏。
这些阿卡德人被敲碎了大脚趾,以后走路劳作都没有大问题,但是如果想跑,身体就很难掌握平衡。这种残忍的处罚会让这些阿卡德人一辈子失去快速奔跑的能力,永远服服帖帖地成为其他部族的奴隶。
在劳动力多多益善的两河流域,这种将对手擒获并转化为奴隶的方式极其普遍。被阿卡德人擒住的很多民夫就有很多曾经遭受过这样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