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牂牁大尹又以句町心怀不满为由,效仿严尤杀高句丽侯,将句町王诱杀。
这次斩首行动,却导致注重血亲复仇的句町人愤慨不已,杀牛以血涂于铜鼓之上,全民举兵,与新朝为敌。
战争一打多年,牂牁大尹都被杀了,而王莽从天凤三年,便改派大军从益州北部南下平乱,结果却两战两负,二十万大军遭瘟疫死亡十之六七,他们当中大多数就是益州本地人。
再者,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隔着艰难的蜀道,需要的粮饷无法从后方长途运去,只好向当地郡县摊派征收。
第五伦也道:“我听纳言士耿伯山言,最初对益州刺史部加收增赋,赋敛民财百取其五,实则小吏贪婪,竟追加到十取五。一征句町失败后,二征之际,更始将军廉丹竟又搞了一次訾税,十取其四。”
两年下来,将百姓十分之九的财产搜刮,多疯狂的事啊。哪怕蜀地再富庶,也经不起这般折腾,于是就有了今日益州疲敝的景象,真是危急存亡之冬啊!
“前任就都大尹冯常力谏天子罢兵,被调到长沙去了,新来的大尹奉命为三征句町做准备,还在征徭役。”
桓谭说到这,摇摇头,又看向第五伦:“伯鱼,等给子云归葬完毕,你就要回常安,去加入猪突豨勇了。不管陛下让你做什么官,汝之主帅,便是更始将军廉丹啊,怕么?”
遇上这种猪一样的统帅,当然是怕的。廉丹打不下句町也就罢了,还能将隔壁两个郡的蛮夷也一起逼反,让南中一片糜烂,也是个人才。
王莽居然不惩处他,反而官复原职,放心将北征军也交给这厮,真是神奇。
可没办法啊,人生在世,若想成大事,还能一点风险不冒么?第五伦只能硬着头皮,宽慰自己和忧心忡忡的王隆、侯芭道:“北方至少有一点比南方好,瘟疫较少。”
桓谭冷笑:“哼,只望你到了边塞,还能守着初心,勿要像南征之师一般虐民,只会残杀无辜冒功!”
……
经过月余跋涉,十一月中旬时,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导江郡(蜀郡)郫县。
万幸,王莽好歹没将这县名改了,否则第五伦就不会如此惊喜:“郫县豆瓣,我吃过!”
这就是扬雄的故乡,听侯芭提及夫子的家世,乃是春秋之际晋国大夫南迁,到了楚汉之争的时候,扬氏逆江上行,住在巴州。扬雄五世祖官至庐江太守,汉元鼎年间,躲避仇人又逆江上行,抵达成都附近的郫县。
此处正是蜀王杜宇、鳖灵之都,古蜀国的兴起之地,难怪扬雄对古蜀如此抬爱。
“夫子是真的喜爱家乡啊。”
王隆道:“年轻时就以《绵竹赋》、《成都城四隅铭》、《蜀都赋》名动蜀中。”
“所以才对归来念念不忘。”第五伦放目四顾,更加理解扬雄了。
他和后世的李白一样,在巴山蜀水间成长,作为当地的英杰,年轻时一心出蜀,想离开这片平原,去更大的舞台施展才华,兼济天下。
可常安对他是冷冰冰的,长期的困守小官之职,满肚的学问就像雍塞的河流,悲哀地找寻突破口;满腔的失意如秋夜里清冷的月光,挥之不去。常安还夺走了他的两个爱子,让扬雄孑然一身,连自己都救不了,又何谈兼济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