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臧怒告诉了第五伦原因:“吾等为奴婢时,若为田奴,在农田中顶着烈日,一干就是几个时辰,不得歇息,倘若偷懒,鞭子就往身上抽来。”
“若为家奴,常常要捧着主人虎子等物待命,在门外一站就是许久,风雨来了也不敢避让。”
“更多时候,则要在地上跪着,不论寒暑。”
臧怒笑道:“与之相比,眼下主君光让吾等站着,那算什么?我自记事以来,还没遇到过如此轻松,还能吃饱饭的活。”
乐观的话语里带着辛酸,第五伦明白了,难怪很多人根本直不起腰来,实是过去为奴的重担,已将他们脊梁压断了啊。
第五伦只默默叮嘱宣彪,作为训练达成的奖励,今天用集市上买来的鱼,放点猪油,熬几锅汤色泛白的鱼汤给士卒们喝。
兵法有云,伍长教成,合之什长,什长教成,合之卒长卒长教成,合之伯长……以此类推,什伍各自的训练已很不错,最难的是将八百人合练,人一多就容易乱。
好在全程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今日校尉梁丘赐也来观摩,在他的勒令下,戴恭这几天十分听话。
梁丘赐与第五伦站在校场台上,但见八百猪突豨勇排列有序,经过数日练习,不用画圈也能站齐坐稳。先是坐如洪钟,随着一声锣响齐齐站立,长达一刻时间内,起码前排精锐站立如苍松,后排虽然站如迎客松,但也不算太乱。
梁丘赐要求很低,不由拊掌叫好。
“不曾想,伯鱼短短数日,便能将散兵游勇练得如此有序,不愧是看过故大司马严尤兵书的。”
他放下心来,可以让第五伦站到本曲前排,迎接皇帝检阅去了,当日确实是只站不动——皇帝巡营,谁敢乱动鼓噪,那是要负政治责任的。
第五伦摆下宴席招待校尉,梁丘赐今日一高兴,前几天与第五伦的小矛盾也暂时忘到了脑后,话多了起来,喝了几盅后,屏退众人,好奇地询问第五伦。
“军中校尉、司马皆不甚在意猪突豨勇死活,只收纳少数私从骁勇之辈。唯独伯鱼念着他们性命,使之足食足衣,不惜得罪军候、当百,甚至自己掏钱购买鱼肉被褥等物,伯鱼如此做,图什么?”
当然是图彻底掌握这八百人,日后时机到时来场兵变啦!
第五伦只垂首道:“此去边塞路途遥远,到了缘边各郡,若与匈奴人交锋,倘若属下兵卒不力战,恐怕会危及我的性命,因而顾虑,为去自保,不得不待他们好些。”
“伯鱼枉读兵书,却连这简单的事都没明白?”
梁丘赐却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才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当真以为,这次出征,是要击匈奴?”
第五伦心中一惊,但梁丘赐却不再说了,只话音一转说起一事。
“更何况,自古以来,军中便有正卒、羡卒之分。正卒兵源好,多是良家子和精锐,平日练习金鼓号令旗帜进退五兵,作战时当先应敌。”
梁丘赐道:“羡卒就要差一些,作为正卒辅佐,行军时负责修桥铺路、运送补给,鲜少有机会抵达最前线,故而也不必知旗帜、识金鼓、通战阵,若有缺额,临时再征就是,死多少都不可惜。”
“伯鱼还不明白么?这猪突豨勇,便是羡卒啊。”
第五伦恍然,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敢情猪突豨勇还真是炮灰辅兵啊,他就说,王莽和朝中公卿再愚蠢,也不可能相信这样的烂兵能去“灭匈奴”。
而且想到梁丘赐先前的失言,此次征兵,击匈奴是虚,实则另有他用?
“也不知严尤可知其中蹊跷,若有闲暇,我得去问问他,顺便再借几本兵书。”
对第五伦这外行来说,领兵打仗都要从头学起,作为中层军官一点点练习实践,同时多知道点理论没坏处。
等梁丘赐走后,第五伦又看猪突豨勇们练了一边坐站,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差了明日才分发的甲胄和兵器,因为被定位为羡卒,且害怕他们手中有了兵刃不好管理,猪突豨勇并无甲兵,连衣色号色都不统一,得靠甲来遮掩。
可即便装备齐全,他们这个营,在数万猪突豨勇中,还是不够醒目啊,要如此才能让人一眼扫过,就能注意到他们呢?
第五伦琢磨了一会后,让第五福回长陵一趟,要第四咸买些东西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