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虽重新收拢了新卒,但未加训练,只能打打顺风仗,而下江兵不同,曾数次挫败官军,翻山越岭走到此处的都是勇敢之士,只有说服诸渠帅加入,才能稳住新市兵。”
但和下江诸位渠帅的会面,实在算不上愉快。
“愿见下江贤将,共议大事!”
刘伯升、刘秀兄弟,由新市渠帅马武引荐,来到营垒外高声求见,不多时便有四人相继而出。
绿林下江兵的大渠帅王匡,与新朝太师同名,他是渔父出身,没有太多见识,对未来也无清晰规划,只是下意识讨厌舂陵刘氏这样的大豪强,觉得新市兵马武等人与刘家联手,已经背离了绿林军为穷人张目的初衷。
亦是小地主出身的颍川人王常没有表态,只拉着褐脸汉子马武低声问道:“这就是子张曾经盛赞的刘伯升?他为人如何?”
马武赞道:“伯升有霸王之勇,乃军中之胆气。”
“那一位呢?”王常对紧随在刘伯升身后的美须眉者也感兴趣。
马武的评价也还行:“其弟刘文叔,深计大虑,亦有良佐之才。”
而另两位小渠帅朱鲔、张卬等人听说了汉兵败于小长安,如今只剩下数千人后,觉得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都有自己的心思,大笑道:“大丈夫既然起事,当各自为主,吾等兵强马壮,何故要受制于汝等?”
刘伯升志在必得,闻言大笑道:“行于草泽之中,困顿于山林之内,这不叫各自为主,而叫做流寇!”
“竖子大胆,以为这还是你家之地?”朱鲔、张卬大怒,拔剑而起,岂料刘伯升哪怕刃加于身亦毫不畏惧,看着王匡、王常目不斜视。
“绿林起兵几年了?六年!诸君六年前被官府追着东奔西逃,六年后亦然。难道甘心于一生都如同老鼠般?近人犬而惊恐么?”
这话却是说进王常心坎里了,他当初就想和马武等人一起北上,却被塞进了南下的队伍,在汉水边被岑彭阻截,下江兵损失不算大,但王常却力劝众人,转而北上。
他想回到中原,想离开早已看腻的草泽,做真正的将军,而不是流民帅!
“掀翻官府,诛灭新室,这才是大丈夫应该做的事!”
“这世上有许多义军。”刘伯升谈起理想、大事来确实有一手,他对众人道:“各冠一名,合时叫绿林,散时叫新市、下江,不一而足。”
“若是单打独斗,必为官府各个击破,须得团聚在一个旗号下,那便是复汉!”
“王莽苛刻残酷,皇位是篡逆而来,乱行政令,不断丧失民心。百姓歌唱吟咏,思念汉家,已经不是一天的事了,诸位身在南方,恐怕亦有见闻吧?”
确实,随着新朝的日子越来越不好,那些经历过前朝安宁的长者,那些围在篝火旁听长辈讲述昔日故事的年轻人,都不约而同思念起汉朝来,曾经被唾弃的王朝末路,如今被记忆美化,仿佛文景之治是常态。
刘伯升鼓动他们:“我听说过一句话,夫民所怨者,天所去也;民所思者,天所与也。举大事,必须下顺民心,上合天意,然后大功可成!若只仗恃武力强大,肆意妄为,哪怕胜了一时,一旦败绩,努力数载,从相聚草泽而始,亦从遁逃草泽而终,灭亡之道也。”
从王匡到朱鲔、张卬,都听愣了,这是第一次有人撺掇他们:不要做流寇,要坐天下!
刘伯升见众人心有所动,再接再厉,那句两百多年前掷地有声的话,放在今日依然有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虽然这话从一个汉室宗亲嘴里说出来味道很怪,但不妨碍眼前这几人孤陋寡闻,连这名言都没听过,只能瞪大眼睛听刘伯升鼓动:“倘若大事能成,再兴炎汉,真天子复位,受益的,又岂止是吾等刘姓之人呢?诸位亦有辅成大功,到时候,还能少得了gāo • guān富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