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更始之命,去了梁地,招抚东方郡县。”
这是要让她从西边再流落去东边,千里寻夫么?这么乱的世道,当真容易?当初的流亡迁徙,在她脚上留下了许多水泡,乱兵横行,危险重重,阴丽华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被掳了。
“兄长。”阴丽华打断了他:“既然刘文叔已另娶妇,昔日的婚聘也就算断了,我只想回新野老家。”
阴识默然,新野的老家已经毁了,族人僮仆在战乱里逃的逃死的死,虽然七百顷田还在,甚至能扩张到上千顷,但在付出这么大代价,就换回区区一点田地,和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侯号?他不甘心啊!
阴氏想要复兴,他没那个本事,就必须和刘伯升兄弟绑在一起才行。
阴识遂继续劝妹妹:“天子有后宫一百二,可谓伙矣。而诸侯亦莫不有嫔妃。文叔是能成大事的,虽然现在没得到王号,但未来定是一方诸侯……”
谁说的?魏王贵为七鼎,不就还是一妻么?阴丽华虽在万年宫,但经常替孝平太后奔走栎阳,也听了一些街边八卦,听说想给第五伦塞后宫的人,都灰溜溜悻悻而返。
“兄长的意思是,让我做妾?”
阴丽华惊讶地看着自己都快不认识的大哥,吕后为项羽所掳,数岁后见到刘邦,看到的是他怀中的戚夫人,吕雉尚有一个名分,可她连这都失去了。
就算当真去寻刘文叔,亦或是暂居于他那马氏夫人处,低头做小,又能如何?虽说兄长一直强调刘文叔对她“念念不忘”,可这段流亡经历,旁人或以为她受污,等待她的势必是艰难。届时刘秀若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阴丽华更是委屈,语气不免重了几分:“兄长,我家为舂陵刘氏付出难道还不够多,何必再逼妹自取其辱?”
此言却碰到了阴识的痛脚,惹得他立刻站了起来,妹妹果然还在怪他啊!人对亲人说出的话,往往会比普通人更重,尤其是恼怒的时候。
“丽华,文叔都不嫌你,让我来关中寻找,你怎能如此!”
他猛地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左右,低声问道:“丽华,第五伦是否……”
阴丽华不想流泪了,抬起头,笑道:“魏王待妹,比兄长可敬重多了!”
果然啊,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她看着现在“一心为家族考虑”的兄长,窦融攻破新野时,父母弟弟被迫沦为俘虏西迁走得满脚是水泡时,自己在掖庭洗堆积如山的衣裳时,他在哪?刘文叔又在哪?
阴丽华性情一向是柔软的,但或许是和王嬿待久了,此刻竟带上了些刚烈来,也可能和刘秀一样,遇小事怯,遇大事勇吧。
她竟抄起一旁的剪刀,挽着自己黑黝黝的秀发:“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兄长也不必心心念念欲将我换回,我不去!唯愿陪伴在孝平太后身边,孤老终身!”
随着利刃剪下,她长长的头发落在地上。
“我与刘文叔的婚约,一如吾发,就此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