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升便中了诡计,吾等绝不可重蹈覆辙。”
隗嚣道:“那先生的意思是……和?”
讲和,就是坐视第五伦夺取渭南,同时交出来歙,恢复昔日的友好关系。
但经过这数月观察,第五伦欲自立山头的态度也昭然若揭,不可再幻想他可被诸汉招抚,甘心做一个诸侯王了。
方望摇摇头:“西汉与第五魏必有一战,最迟拖到开春,但吾等可守而不可攻。不如安抚渭南豪杰,让彼辈自守于坞堡顽抗,拖住第五伦。”
“而陇右要早早处置好羌胡属国,募其骑从入伍,准备在右扶风、北地与第五伦战!守陇必先守雍!”
“也只能如此了。”隗嚣还是觉得感慨和遗憾,这第五伦,怎么就有那么大的野心呢?
“吾等还要做一事。”方望压低声音提议:“不可教刘歆知晓。”
“是何事?”
方望道:“遣使者前往南阳,与更始皇帝联络。”
隗嚣十分诧异:“先生方才不是还说,周平王、周携王不两立么?”
方望脑子转得倒是挺快:“方才是吓唬王遵,彼一时此一时。若遇犬戎、蛮楚,两周恐怕也只能一同对敌。”
“吾等先前还以为绿汉强而第五伦弱,想要让魏王在东方作唇,挡住关东来寇。可如今看来,第五伦已窃居十郡之地,皆膏腴沃土也,人口、兵员,皆远超于我。而绿汉最知名的将军刘伯升折戟于渭,更始皇帝纵然暗喜,也应该看清,谁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岂不闻王遵所说,刘伯升临死前的话?这天下,宁予兄弟,不予国敌。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此之谓也。当派遣使者,绕道武都、汉中,送来歙回南阳,以诸汉亲戚,不可弃也,第五豺狼,不可厌也说之!夹击魏国!”
仔细算算,刘玄跟汉成帝同辈,按照世系,北汉的“刘子舆”是他的侄儿,刘婴作为汉平帝的继子,则是刘玄的重孙子……
难道国书里要称“皇曾叔祖父”么?更何况你是个皇帝,我也是个皇帝,一笔写不出两个汉字,怎么也不可能谈得拢啊。
方望却笑道:”陇右是隗氏的陇右,而不是刘婴的陇右,只需要以外臣隗季孟之名修书即可,大将军甚至可以空口承诺……”
他阴森森地说道:“拥立元统,是刘歆一意孤行,非隗氏及陇右之愿也,当时不知南阳天子所在,只为了安定人心。他日可废弃刘婴,让他降为王爵,一起做更始皇帝的臣子!”
作为最早提出拥立刘婴的人,现在却毫不犹豫地抛弃这傻皇帝,纵横之士果然是心狠啊,隗嚣颔首:“从前周朝灭亡,战国纷争,天下四分五裂,经过好几代才得安定,纵横之事复起于今乎?”
“先生这计策,乃是远交近攻啊!”
……
可能是狗头之间心有灵犀,亦或是纯熟巧合,第五伦的“典客”冯衍,在第五伦战胜刘伯升,即将引来天下侧目,再没法韬光养晦时,也提出了相似的战略,甚至比方望还更早半个月!
“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
“纵观天下,未曾应汉而欲自立者,益州公孙述也,他也北迫于西汉,东临于绿汉。大王当年不是与公孙子阳有一面之缘,更有一位师兄在蜀中做官么?不妨遣一使者前往结交!”
冯衍指的是去过蜀地的王隆,但第五伦舍不得让自家师兄受苦,遂高兴地点了冯衍。
“此事关乎我国存亡,非冯先生亲力亲为不可!”
这才有了此趟让冯衍后悔不已的跋涉,第五伦封降将邓晔麾下的于匡做校尉,赐予黄金,让他做反间,装作刘伯升的败兵向南溃退,而冯衍则换了身衣裳混迹其中。
同行的只有于匡及十多名魏兵死士——他们都是当初跟任光护送岑彭儿子北上的南阳人,口音上不会露馅,到了渭南后,靠着于匡,很快就混入一支绿林兵中。
失了刘伯升后,入关绿林最后一点秩序也荡然无存,完全成了流寇游勇,“汉兵”重新变为匪徒,一路靠劫掠乡里来维持吃食。
他们也想直接回南阳,但魏将第七彪已占领蓝田,截断了去路,只能走子午谷先去汉中。
子午谷乃是王莽时所修,十分狭长,全程近七百(汉)里,因为横跨秦岭这道气候分界线,其景致一分为二,北段是崇山峻岭,跌宕雄浑,树木多是枯槁的落叶林,满目俱是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