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嘴上答应田邑好好的,到了次日酒醒,冯衍却又以为不然了。下次遇上类似的事,只要他觉得有利或弊,即便是满朝反对,魏王也只拿他当引发广泛议论的工具,冯衍该说还是得说!
倒不是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世上只有冯敬通一个聪明人,而是冯衍太了解自己了……
冯敬通忍着腰疼,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就是管不住这张嘴啊!”
……
当时间进入八月,得到绿林崩溃大礼包的不止是第五伦和公孙述,还有梁王刘永。
“毕竟是长沙边鄙小侯的子孙,血脉卑贱,无怪乎帝业不能久也!”
自新朝灭亡后一年零两个月,刘永一直在关东闷声发大财,名义上服从更始政权,避免被绿林征伐,实则利用更始鞭长莫及,抓紧扩大地盘。
如今刘永已直接控制梁国、定陶郡、山阳郡、东平郡,他的妹夫、赤眉别部董宪则拿下了东海郡、城阳郡,在赤眉向西转移后,梁军接管了沛郡和彭城郡,即将尽取淮北。
刘永已经成为关东最大势力,恰逢绿林遭赤眉痛击,刘玄出逃,这所谓的汉家正统成了流亡朝廷,一直有称帝之欲的刘永自然当仁不让,在得知消息的第一刻,便立刻赶赴定陶氾水之阳,筹办称帝大典!
之所以挑在此地,是有很大讲究的,氾水是古济水的一条分支,从济水分出后,向东北方向流经定陶,注入大野泽,在氾水这平旦的北岸,有一处高出地面土丘,这便是汉高皇帝受命坛。
“想当年,历经四年楚汉之争,项籍自刎乌江,高皇帝还至定陶,驰入齐王韩信壁,夺其军,正月时,便在此即皇帝位。”
刘永颇为自得:“虽然高庙不在长安,但我辖区内不但有丰沛故乡,还有高皇帝即位之地,岂非天意?”
但刘永尤嫌不足,非得将自己的法理性再抬高些,遂派人去“请”鲁郡曲阜的孔氏来替自己背书。
鲁郡太守名叫云敞,也算一位能吏,在前几年席卷山东的赤眉大潮中保全了曲阜不失。他和刘永一样接受了更始的印绶,但眼下绿汉崩溃,云敞为保鲁地平安,自然是予取予求,很快就将孔家人送到定陶。
说起这孔氏,在汉、新两朝也算几度沉浮,刘邦虽然早年不喜欢儒生,甚至还往其儒冠里撒尿,但晚年却也读点书,驾崩前终究还是封孔子后裔为“奉祀君”,自此孔氏嫡系便有世袭的爵位。
但政治地位也不见得高,倒是在学术上,出了一个孔安国,靠着孔宅遗书成了古文经的核心人物,但要论政治地位上的大兴,得到汉末了。
成哀之际,天灾频发,儒者上书汉成帝,说现今天下之所以灾祸不断,是因为朝廷未能妥善安排先圣孔子的祭祀,致使上天发怒。于是孔子嫡系大宗顺理成章加封为“褒成侯”。后来又宣布汉朝也要搞“二王三恪”,既然殷商后代找不到,而孔子说过“而丘也殷人也”,于是就将孔氏再加封为“殷绍嘉公”,封邑一千六百七十户。
如今来谒见刘永的,便是孔子第十七代孙孔安,刘永一见了他,就当着来捧场的东方群儒之面,痛骂起王莽和刘玄来。
“老贼王莽,自诩通儒,却不懂得敬重圣人,乱改二王三恪之制,以运转次移为由,竟将殷后宋公降为侯!名为尊儒,实为废儒。”
“而更始不学无术,继位以来,既不还于丰沛祭祖,更不敬圣人,于孔氏并无分封。”
“唯孤不然!”
刘永以儒道捍卫者自居,宣布要拨乱反正,重新加封孔氏为“殷绍嘉公“,将封户加到两千。同时追尊孔子为”褒成宣尼公“,正式将孔子作为国家的公神来祭祀,其地位和社稷神相等。
一时间,汜水之阳颂声不绝于耳:“《公羊传》说,贤人的子孙应当有封土,何况是圣人。从前周成王以诸侯的礼仪葬周公,皇天动怒,雷电风雨成灾。过去孔子的庙宇只存在于阙里,子孙难免沦为匹夫,圣人的身份只享受平民祭祀,这不是皇天之意。如今陛下根据孔子素功分封其子孙,国家必得福佑,陛下名字将与天长存,承续汉统!”
孔家人将曲阜的礼器搬来为刘永站场,乘着这热乎劲头,群儒与将相与共请尊梁王为皇帝。而梁王照例辞让,这才半推半就地继位,戴上了皇帝冠冕,年号为“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