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述既已建号成家,年号龙飞,足见其心怀野心,不甘心为一隅之王。”
“就算公孙述不知余将称帝,也不可能指望我继续当王,臣服于他罢?”
“而若公孙述知我称帝,二帝如何相处?难道他称帝只是为了过把瘾,并不打算进而一统天下?”
第五伦看向养好腰伤后,又在朝中招摇过市的冯衍,蜀中事还是得问他,毕竟冯衍和“少保”马员,是唯二去过成都拜会公孙述的魏臣。
冯衍思索道:“会不会与公孙述初春时东征败绩有关?”
原来,公孙述听取其丞相李熊的建议,决定先取荆襄,于是造船只,于一月份时,遣兵卒出江关,进攻南郡夷陵,想要吞并楚黎王,结果却被当地军阀、扫地大将军田戎击败,只能狼狈退回江州。
而从汉中东部出兵进攻南阳,也被气势正盛的赤眉军一顿猛揍,亏得蜀军有险可守,否则赤眉都能反推到汉中去。
公孙述出蜀首战,水、陆良战皆以失败告终,冯衍觉得,或许是这位龙飞皇帝知道了自己的实力,明白逐鹿不易,决定与尚未决裂的第五伦媾和。
“毕竟,从汉中北上关中,可比东下荆州更难打,公孙述遣使送异兽来,总不会是为了效仿秦国,送金牛伐蜀吧!”
“但万君游驻军右扶风,看住了褒斜道,岑君然身在蓝田及商於,盯着子午道,蜀军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二将。”
虽然冯衍当年主张与蜀争汉中,但今年开春那一仗,让人看清了蜀军实力,没有他想象中强悍。若公孙述有意保持和平,巴蜀大可放到最后慢慢收拾,毕竟从北往南打也是艰难重重。
第五伦颔首,冯衍的看法似乎有点道理,但还是不够周全,又问稳住豫州局势,将前线交给张宗、郑统二将后,回来准备参加典礼的马援。
“典客说的是形势,余听说,国尉与公孙述是发小,若从性情来看,他会如何?”
马援也是许久没回关中了,他坐在距离第五伦最近的位置,听闻此问,笑出了声:“我家与公孙述同郡,两家府邸就隔着一条街,我与兄长从小便与他相善,说句难听话,就是光腚长大的交情!”
可马援旋即面色一板:“但先前大王令家兄(马员)入蜀拜会,家兄归来后与我说起经历,才知公孙述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马员一直在期待着像从前那样无拘无束地和公孙述畅谈,可公孙述自称“白帝”,很有皇帝架子,他像接待外宾一样接待马员,用盛大的仪式把他接入使馆,然后又例行公事地让他和自己的百官一起祭拜宗庙、封侯、授衔。再之后,就只剩下外交和君臣关系。
同乡之谊和发小之情荡然无存,一个一味讲排场的人,一个一味显示个人尊贵和威武封的人,让马援听了都有些失望。
“他做太守时还能礼贤下士,如今却大不相同了,如今天下雄雌未定,公孙述不吐哺走迎国士,与图成败,反而修饰边幅,装腔作势,如何久留天下士?我于是知他不能长久。”
“既然大王问我,公孙述何许人也?结合过去相识和他如今的变化,我就斗胆评一句……”
“公孙子阳井底之蛙耳,而妄自尊大!”
这成语好耳熟啊,我还没来得及发明,原来是丈人行你贡献的?第五伦颔首:“蛙虽小,却总以为自己最大。”
“如今东出受挫,应是知道井外之险了吧,他是会幡然醒悟,还是想往其他方向,试一试?故而派出使者,来让余松懈警惕?”
马援道:“应是后者。”
第五伦遂复看向冯衍:“典客以为呢?”
按照以往,冯衍肯定坚持己见,跳起来和马援争啊,但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冯衍想了想后竟道:“臣虽略懂蜀中形势,但毕竟不识公孙述性情,关于其人,还是国尉所言更妥当。”
这就是奇了!第五伦不由多看了冯衍几眼,大半年不见,狗头军师戾气似乎去了不少,上党翻车不仅闪到腰,连性情也摔圆滑了?
唉,不可爱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