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大姓们就不愿意了,抠抠搜搜,只肯交出来三位数的粮。
但随着时间进入仲冬,先前还抱怨“一粒都没了”的河内大豪们,却闻风而动,对捐粮出人力的事积极起来。
那位在河内做二千石时,对马援“不战不降不走,不死不和不守”的大儒伏湛,过去要保持“无心俗务,专向学问”的人设,只肯让儿子伏隆去考试做官,自己则专注于传道受业,终日吟诵诗书。
可近日,老伏湛在窦融劝说下,竟也难得出了书斋,在河内郡对还糊涂着,舍不得那点粮食的诸家豪强奋臂疾呼:“诸位,请听老朽一言!”
“老夫乃是琅琊人,与赤眉首领樊崇,算是半个同乡,素知其为人。”
伏湛这话,让他接下来半真半假的叙述,更加取信于人:“据我所知,樊崇等皆是闾左无赖之辈,不励力于田畴,反而偷食靡衣,务力于剽夺之道。趁着新末大乱,竟结连凶党,驱迫平人,始扰害于里闾,遂侵凌于郡邑。”
“自从赤眉贼作乱以来,于今七年矣。其荼毒生灵百万,蹂躏诸州五千余里。所过之境,房宅无论大小,民众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其所过城郭,狼藉满地。沿途遇人,便剥取衣服,搜括钱粮。”
伏湛诉说着中原传来赤眉军真真假假的暴行:“赤眉号称百万,这百万人是如何得来的?皆是良民为其所掳,男子每日给米一捧,强画赤眉,驱之临阵向前,死于沟壑;妇人每日给米半捧,充入女营,供其巨人、三老淫乐,饿极则杀之为粮!如有敢逃者,则立斩其足以示众人。”
“家中粮满五石而不献贼者,即行杀戮!夺人私产,凡家有田畴者,一律夺而分之,***女,掘人坟冢,无恶不作!”
这才是最重要的,哪怕对方是同样起身草根的陈胜吴广,只要形势到了,他们这群人都能抱着礼器巴巴地跑去合作,若遇上刘邦之类的“真命天子”,再对儒生无礼,当你面洗脚也得笑着面对。
唯独赤眉贼绝对不能投奔,听闻其在南阳均田之事后,就更是万万不能了!这是在挖豪强的根啊!
伏湛被赤眉的暴行气得白胡须一抖一抖:“又自唐虞三代以来,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然赤眉贼却无君无父,自其伪公伪官,下逮兵卒贱役,皆以兄弟称之,又妄称共和,诽谤帝制!”
“赤眉贼数十万自处于安富尊荣,而视天下诸州被胁之人百万,曾犬豕牛马之不若,此其残忍惨酷,凡有血气者,未有闻之而不痛憾者也。”
不愧是大儒,老伏湛每句话都点在有家有产者们的痛处,妻女、地产、家宅、钱粮、生命、尊卑、地位,乃至于魏国统治下尚有秩序的生活,一旦赤眉到来,都将荡然无存!
“如今赤眉贼已至大河对岸,诸位还不倾力助大魏陛下、将军阻贼,难道还等着赤眉贼横行河内,驱汝等为虏么?若真有那一天,老朽宁可跳了黄河,也不愿屈从赤眉贼!”
他哆嗦着手,在怀中掏出一块写了捐粮数量的帛书:“老夫虽不富裕,也愿与众弟子共出粮千石,以助魏皇陛下及马国尉、窦司隶,除此天下之大害!”
捐出一些钱粮,继续支持魏军,以期阻挡赤眉,保住其他不动产,这是理所当然的选择,原本还颇有怨言的大姓们被伏湛一席话说清醒了,忙不迭地表态,献出的粮食从三位数增加到了四位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