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伦欣然纳谏后,又摇头:“此皆汉时旧制,君山,汝说复古不妥,但在予看来,汝不过是从以尧舜之道为祖而述之,到了‘以文武之制为宪而章之’,如此而已!”
“若予没猜错,南方的刘秀,想必也会以恢复文景宣帝之制,作为称帝施政之道。”
桓谭对第五伦之言感到诧异。
不然呢?
先王难法,便法后王,他已经从从孔孟之学,过渡到了异端学说的荀子之学,再偏就成法家刑名之流,必须止步了。
话虽如此,但桓谭心目中的“后王”,不就是汉家诸帝么?虽然相较于王莽更加现实,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复古?
桓谭已经是世上最特立独行的儒者,依然有他的局限性啊。
第五伦只摇头笑着,示意桓谭可以告退了。
桓谭往殿外走了一半,却猛地回头,盯着第五伦,这个他当年以为是“乡里之士”的家伙。
“难道除了法先王、法后王外,陛下,还有新的路么?”
第五伦微微颔首。
“是什么?”桓谭颇为激动,第五伦真是那个异数么?他朝第五伦作揖:“敢情陛下指教!”
第五伦却三缄其口了,反而笑道:“我与那位‘新夸易帝’相反,他华言无实,我却先实而后华,此事言之过早,待予准备施行时,君山自知!”
……
桓谭去后,硕大的殿内又只剩下第五伦。
“唉。”
那种空寂之感又袭上心头,并非因为身为皇帝,高处不胜寒,而是思想上的寂寞。
当今之世,第五伦能和王莽这个假穿越者产生一点点共鸣,因为王莽虽然找错了方向,但起码拥有理想。
第五伦本以为与桓谭能够谈得来,但他还是小看时代的烙印了。
桓谭以后会不会潜移默化发生转变,第五伦尚不知晓,但若知道第五伦打算做的事,恐怕依然会视为惊世骇俗之举,甚至觉得他比王莽还要疯狂!
“我要改造三世说,彻底将今不如古的臆想,毁掉!”
但这不能只靠辩经,不能靠只一道行政命令,若着迷于此,那他与王莽何异?
得靠实实际际的改变,就像水力器械一座座立于河流周边,省时省力,最终让人习以为常,甚至开始寻求更便捷的生产方式;亦如纸张、雕版在长安慢慢取代简牍,让知识不再局限于五经,不再被少数士家学阀垄断。
还得靠利用划时代的传播工具,培养一批如梁鸿那样的新儒,与旧儒慢慢竞争,最终完全取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