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思道:“今日落梅园遇刺之事,想必成王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大概正临司也难查源头。只凭郁茹一口指认,只怕也无济于事。”
话到此处,徐佑眼神忽的不如方才从容,手指开始轻敲桌面。
“殿下既然保沈家无虞,那郁茹必然守口如瓶,不让殿下身陷无端之祸。”沈郁茹后一句说得缓慢从容。
事到如此,徐佑倒是被反将一军,落梅园遇刺的事情竟然成了个把柄攥在她手里。
若是哪天传扬出去,镇远将军夫人被诓骗至落梅园遇刺,究竟是谁诓骗的,倒还真成了沈郁茹一人之言。
无论何事,就算徐佑被戳到了痛点,也平静如常。他垂目一笑道:“夫人今后大可放心,不会再受他人挟制。”
一旁的傅其章忽然一口气卡在喉间,不得上下。沈郁茹不必再受挟制,那就可以来去自如,她会离开吗?
傅其章的眼神第一次不敢直视身边的人,他始终猜不透沈郁茹的心思。
“谢殿下。”沈郁茹如释重负,她微微把眼神挪向傅其章,却见人垂着目光沉默不语。
原本潇洒不羁的镇远将军,如今也要有所顾忌,恐怕多少都是不快的,她越发得心生愧疚。
“本宫稍后还要去猎场筹备秋猎,这里不便就留,二位请。”徐佑说着就已经起身。
眼下也确实没什么再谈的了,傅其章不甚有心思地随着沈郁茹起身。
盛夏杂草繁盛,地上的白石路都被掩住了。沈郁茹盈盈地跟在太子身后,能觉出身旁的人情绪低落。
平日里随时抬头都能与傅其章对上目光,可偏偏这人现在怎么也不看过来。她觉着许是今日不得已妥协,心中生怨。
再到门口时,原本地上的尸体连带着血迹,已经都被清理干净。若是旁人走过,并不会发觉这里曾经有过打斗。
“夫人可容本宫与将军私谈片刻?”出了门,徐佑看向沈郁茹,说得委婉。
二人定是要谈什么更紧要的事情,沈郁茹俯身致礼,眼神在傅其章脸上快速扫过,见他没有回应便回身往马车走去。
“送夫人回府,路上平稳些。”傅其章冲车夫吩咐。
本来他是不准备开口的,可是终究是没忍住。仿佛已经有了这样的习惯,不说一句总是放心不下。
沈郁茹听见身后的声音顿了脚步,不过却没有回头。
直到上了马车,她才悄悄从车帘的缝隙中看了看,突然不知道回府之后该何去何从。
徐佑见着傅其章盯着驶远的马车,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头。他不禁一笑,倒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殿下有何事?”傅其章开门见山地问道。
跟如此率直的人交谈,也好也不好。徐佑与人虚与委蛇惯了,如今倒是不大适应。
“过些日子可是要去冀北调人来补京城一路的人手。”徐佑问。
前些日子确实是在筹划这件事,傅其章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并不作假,道:“是。”
徐佑道:“那劳烦将军亲自去一趟,选些可靠的人来。”他特意将可靠二字说得重,似是在提点什么。
这是想往京城一路安插人手,可靠的人无非便是能为他所用的人。
“好。”傅其章回答得干脆,也不多做犹疑和再问。
“将军与禁城军韩兴良韩将军时常见面,今后注意他的动向,尤其是成王回京后。”徐佑说什么事都不急不缓的,仿佛没什么重要与不重要之分。
傅其章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也要做这种事情,他又应了一个好字。
树欲静而风不止,偏偏又没有哪一棵树不在风里。
徐佑无意瞥见地上的剑鞘,又扫了眼身旁不再做声的傅其章。他脚尖轻轻一挑,将腾空而起的剑鞘握在手里。
“傅将军,若不上阵杀敌,剑锋最好入鞘,才不至于伤人伤己。”徐佑将剑鞘横在了傅其章面前,轻笑着道。
若换做旁人,必定是双手接过再连连道谢。可傅其章就这么与他对视着,手指轻拨剑柄挽了个剑花出来,正握长剑。
“唰”的一声,动作干脆利落,长剑不偏不倚的没入剑鞘。如今天下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敢借着太子的手收剑入鞘。
徐佑松了力气,将剑身完全还与傅其章,而后便负手立者。内心暗叹初生牛犊不怕虎,当真是一番少年无畏,
“随本宫去猎场看看?有几处险要的口子,与将军讲讲。”不知不觉间,徐佑已经在埋下一步棋了。
傅其章自然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只答了声是,随后回身一跃上了白马。马上的他把缰绳扯在手里,更多了几分不驯。
白马似是没有走过这么缓慢,它跟在马车后显得急躁。傅其章只得勒住,耐着性子随着那一道车辙往前走。
可是他心中也不必这匹马儿安定多少,他本想着方才追上沈郁茹的马车,将事情问个尘埃落定,可是现在却又要耽搁下来。
他也害怕,万一回去迟了,就见不到沈郁茹的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