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邵仲言暗骂一声兔崽子,愤然把手机搁回桌上,刚准备继续吃饭,已经有人端着便当盒坐到他对面:“邵主任,跟谁打电话呢那么高兴?”
“我侄子。”邵仲言认得这个中年人叫康桥,是卫生应急办公室的人,名字颇为文艺,就是长得不太文艺就是了。
“哦,听说小邵去了国安,还是特殊部门?”康桥天生一张笑脸,“这么年轻,真是前途无量。邵主任怎么教育孩子的,这么有出息。哪像我家里那个,十来岁了半点事不懂,就知道跟我顶着干!”
邵仲言本来就是个长袖善舞的人,跟谁也能说几句,何况听见康桥夸邵景行心里也挺高兴,便顺口道:“孩子都这样,逆反心理。我家这个,十来岁的时候一样别扭。别说那时候了,刚才给我打电话还气我一回。”
康桥听得直笑:“刚听见你说何副局长?”
“哦——”邵仲言说话归说话,口风却很紧,“这不进国安么,大概想打听打听上头的领导都是什么脾气——小兔崽子,不好好干活,就想着投机取巧!”
“这也是孩子机灵呢。”康桥替邵景行分辩,“打听打听领导也没什么。不过何副局长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是啊,也不知道他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邵仲言埋怨,“所以说,打听个人都不着调!”
“也不怪孩子。说起来何副局长也是挺突然的……”康桥叹口气,“原先还说他能升呢,谁知道好端端的一下子就发病……我说句不好听的,就何副局长那么要强的人,病成那个样子,还不如……唉。就是太年轻了,才四十多岁,太可惜了。”
邵仲言戳着米饭,附和了一句:“是啊。我也听说何副局长性子很强。”其实他对那位何副局长根本不熟。早在他升到首都来之前,何副局长就已经发病住院两年了。还是他因为王老的事去搜索了一下消息,才稍微对这位何副局长有些了解。
据说这位何峰副局长之前是国安部里颇有点名气的鹰派少壮,行事风格很有几分强硬。他骤然这么一倒,大家嘴上当然是一致说可惜,其实未尝没有人弹冠相庆的。不过邵仲言也不是非常关心,毕竟是过气的人了。何况他站的这一派跟何峰不搭边,要不是因为邵景行,对方是死是活跟他都没啥关系。
“嗯,都说就是性子太强了,火气太大,才会得那个病。”康桥长叹一声,“真是要少生气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邵仲言先吃完饭走了,康桥落后一点,走到个没人的地方才摸出手机:“……听起来像是打听何峰……没有,这人口风很紧,什么都没露,我也是听他打电话,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对,他侄子在特事科,会不会是特事科……祁同岷应该不会,妙音鸟喉骨还是他弄来的,他也有一份……我知道了,会再观察一下。另外,妙音鸟还是出去避避吧……”
邵景行浑然不知他的一通电话给他二叔带来了什么,正很遗憾地跟霍青说:“说是人已经没了。上个星期才没的……当时我真应该去看看。”早知道他二叔还真不是被害妄想,他就该去瞧瞧的。
“你去了也不一定能看出什么。就连郑盈盈的事我们还都没有确定呢。”霍青淡淡地说,听起来像是鄙视,邵景行却从里头听出了安慰:“那现在怎么办呢?”
黄宇还在做拼图:“假设郑盈盈是具有人鱼异能——或者别的什么音系异能,并且谋杀了何峰,之后又被人shā • rén灭口,所以遭遇了车祸。这听起来也讲得通。而且她的皮肤变异,很可能就是车祸之后异能的一种自我保护,在伤口处生出了鱼鳞。或者是因为神智不清而无法再控制异能,就在身体表面露出了痕迹。”
邵景行突发奇想:“能取点皮肤碎屑去化验吗?”如果是异能导致生长的鱼鳞,那应该跟人体组织不大一样吧?
“那得有手续。”黄宇啧了一声,“你以为随便什么都能送去化验室的吗?那咱们怀疑什么人就弄点什么人的头发指甲啥的,这,这成啥了?”
霍青补充:“如果我们想这么做,要先提出申请理由,然后还要征求当事人的同意。”郑盈盈现在这样是不能同意了,那大概就要征求王成刚的同意。
“这么麻烦啊……”邵景行一脸崩溃,“咱们不也是为了查案子么。”
“查案子不等于可以为所欲为。”霍青严肃地说,“正因为我们本身有超出常人的能力,办的又是超出常人想象力之外的案件,所以才更要强调纪律。麻烦确实是有点麻烦的,但如果没有纪律,就可能以此为理由,置普通人的权利于不顾。长此以往,就会有人自觉高人一等,把普通人视做低等。那个时候再行事,就完全背离了特事科的初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而不是能力越大,权力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