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殊明大概是等着下头翻起来的,因为他讲完话就站在那儿,目光扫视下面坐着的人,似乎就等着谁跳起来好抓呢。
但是下头虽然嗡嗡之声不断,但始终没人站起来。杨殊明等了半天,不但没人跳出来,反而连议论都消失了。整个会议室里寂静得落针可闻,加上阴暗的光线,感觉让人压抑得厉害。下头坐着的那些人好像一排排的石头似的,沉默而坚硬。
杨殊明在台上站了半天,本来是挺威风的,后来却有点下不来台了。按说领导讲完话,如果没有异议,那大家也该意思意思地鼓鼓掌。但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下头是一排排的石头,搞得台上好像也杵的是块石头一样,根本不值得人给点反应。
“都听明白的话,明天开始,监管组会逐个找人谈话。”杨殊明又加了一句,但是这句话也跟水泼在石头上一样,半点反应都没有,下头的人就是那么看着他,好像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杨殊明来时的得意到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站了半天,只能转向祁同岷:“祁科长,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祁同岷笑笑,站起来说了一句:“既然杨组长没什么事了,那大家就散会吧。”
然后轰的一声,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争先恐后地就出去了,一时间会议室里桌子椅子的响成一片,连杨殊明后头的话都被盖下去了。
虽然在会议室里硬得跟石头一样,出了会议室众人却都忍不住三三五五的悄悄议论去了。邵景行跟在霍青后头,发愁地说:“这得怎么整顿啊?”他这刚进特事科呢,怎么就遇上整顿了。
“你怕什么啊。”黄宇翻他一眼,“你刚来呢,有违反纪律的事也找不着你,无非就是问你几个问题罢了。”
“顾叔呢?”邵景行下意识地想找个主心骨,转了一圈却没看见顾笙人影。
姬小九小声说:“顾叔跟祁科长刚才悄悄走开了……”肯定是去商量对策了呗。
顾笙确实跟祁同岷走去了另一条走廊,看见周围没人了,祁同岷才轻笑了一下:“老顾,你看,被我说着了吧?共工派这就是要出手了。”
顾笙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件事,也是内部先给了他们机会。”
“就算没有抹掉袁非的档案,又有什么不一样?”祁同岷反问,“还是这几个年轻人在偶然的情况下发现了袁非的行为,即使袁非的档案还在,这些事情就都能避免吗?”
顾笙目光有些闪烁:“如果早点发现,也许吴默那几个人就不会死了。”
“如果不是他们,裂缝也不会崩溃。”祁同岷淡淡地说,“袁非是给了他们稳固裂缝的方法的,是他们偷工减料,结果害人害己。即使他们不死,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但是未必会判死刑吧?”顾笙也反问,“而且依法判决和袁非私下shā • rén,这不是一回事。”
“依法判决的话,当初老朱科长也不用提前退休了,甚至袁非也不会撤职。”祁同岷轻嗤了一下,“老顾,你是个真正的规矩人,可惜别人不一定规矩。”
顾笙似乎有话想说,但是他还在犹豫的时候,祁同岷已经说道:“你猜接下来姓杨的要干什么?”
这个话题打断了顾笙想说的话:“估计要挨个谈话了。”
祁同岷把手一摆:“我不是说那个。谈话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是要进山海世界了。”
顾笙眉头一皱:“进山海世界?做什么?”
“先以检查各处固定门为理由。”祁同岷耸耸肩,“至于进去做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估计脱不了还是要找阵眼吧。”
顾笙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们还是想——”
“老顾啊——”祁同岷感慨,“你也太把人往好处想了。他们什么时候放弃过这个念头了?以前我就跟你说过,这阵眼必须握在咱们手里,你总是……”
顾笙沉默了片刻才说:“但进入山海世界越频繁,结界就越容易崩溃。”
祁同岷把手一摊:“现在咱们不进,有人要进了。而且这次裂缝崩溃正好给了他们寻找阵眼的借口——如果不把阵眼找到,以后裂缝可能会越来越多,到时候结界一旦全部崩溃,我们就毫无抵御的能力了,所以必须把阵眼掌握在手里,这样必要的时候才能够更好地分隔两界……”
他用略带讽刺的口气学着某个人的声音,听得顾笙脸色越发阴沉了。
“你们啊——”祁同岷叹了口气,“你和老朱科长都一样,太谨慎了,也把别人想得太好了。老这么得过且过的,不行啊。何况,老顾,你觉不觉得这几年,裂缝出现的情况是比以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