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复复。
方临手掌心沾了一点刚才老人抓住自己留下的被碾碎的花汁,他猛然才想起来,好像上一世也是这样,她其实早就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模样,或者说在脑内里,无论看到是谁,都能将他看成自己的模样。
只不过,她的活动范围本就很窄,几乎接触不到什么人,常来看她的就是自己,因此只要是类似年纪的青年男性,老人都会以为那是自己。
方临去抓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不停地说自己在这里,不停地看见外婆在找着谁。
他最后只看见监护仪上剧烈下降的数值,老人一开始还是清醒的,在那个值到了某一刻后忽然变了——
她的目光没有了焦距,瞳孔也开始微微散大,嘴里还喃喃的话也听不清了。
可她的手还在他的手里,生命在距他极近的范围里肉眼可见地消退着,方临没有流泪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眼睛一直睁着,像要流出血来。
然后他耳朵嗡嗡地被推开,再被抱住,只能看着医务人员开始做最后的抢救。
周遭都很吵,方临想,跟那一年一模一样,包括最后刺耳的警报,完全冰冷下去的五指,以及不再会醒来的最后的亲人。
不一样的只有不再流泪的麻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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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后事办得很快,相关程序都容易批准。
方临拒绝了包括段长珂在内的所有帮助,自己处理清楚了。他本来就没什么亲人,生理意义上的亲属几乎都不联系,当然还有一点令人发哂的是,这是他第二次为她办后事了。
没想到重复体验的是这个。
那天以后剩下的录制他也没有再去,倒是节目组表示理解,也并不打算做追究,因为森海医院的保密性非常好,现在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还承诺如果到时候需要他们发声,一定会尽力。
夏奇让他好好多休息几天再回来上班,陶乐整天给他发微信问需不需要帮忙。至于孟金宇,他电话都快被他打爆了。
电话再一次响起来,方临看着上面的来电人叹口气,最终还是接通了:“喂?”
“你可终于接了!”那头传来孟金宇如释重负的声音,“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方临说,“我现在真没事,放心。”
“我不信。”孟金宇并没有好奇地追问究竟怎么了,“但你那天离开的时候表情真的很让人担心。”
“我真的没事。”方临无奈道,“你听我现在声音不是好好的吗。行了行了,到时候会告诉你的,现在就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