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卢六又道:“这怎么能叫好心半坏事,在大庆就没有比咱家将军更好的人了。”
其余三人皆是笑笑:“卢六啊卢六,你这是丛伍久了,才会觉得丛伍是件好事,但在很多人眼里,还是觉得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最稳当,我们认为最好的,对别人来说不一定是好的,要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僻静得只有牛车碾压过路面和马蹄声的道路上响起几人爽朗的笑声,连带着看似危险的黑夜,都显得不那么危险了。
在这爽朗的笑声下,远处树林里传来细微的沙沙声,根本就引不起人的注意。
这些声音犹如响蛇游过树叶一般,毫无人略差地朝押送粮食的这群人而来。
为首的那军汉唇角笑意未敛,只是握着马蹄缰绳的手细微地动了动,旁边三人各自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客栈内,周渡一夜未眠,就在天刚见晓之时,沈暮的房间终于传来了些许轻微的声响。
周渡赶紧摇醒了担心了一夜的沈溪:“你小舅舅醒了。”
沈溪担忧了一夜,到后半夜才入睡,这会正睡得迷糊,听见周渡的话,想也不想地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就往沈暮的房间奔去。
他们刚一打开门,旁边的沈暮也将门给打开了来。
只见他面容苍白,双眼略微红肿,头上青丝凌乱,一副着急忙慌地样子。
他一见到从房里出来的周渡和沈溪也是愣了一下,然后着急问道:“你们看到小鱼儿了没,我昨儿犯糊涂了,忘记给把门闩给打开,这孩子昨夜进不来,不会被冻死吧。”
沈暮醒来也是惊了一跳,昨日他光顾着伤心,把李鱼给彻彻底底忘记了,他忧心极了,怕李鱼冻死在门边,急忙出来查看。
虽然沈暮面色稍差,但语气比起昨日来轻快不少,也不再是一副心事重重,忧心忡忡的模样,看样子是缓过劲来了。
周渡和沈溪两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沈溪直接开口替他解忧道:“小舅舅,你就放心吧,昨日周渡又给小鱼儿开了一间房,不会把他给冻死的。”
“那就好,那就好。”沈暮后怕地靠在门上,舒了舒心,刚才可把他给吓死了,李鱼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回去该怎么跟李嫂子交代啊。
沈暮缓过来后,朝周渡微微颔首道:“多谢。”
“一家人,不言谢。”
周渡刚说完,沈溪就走到沈暮跟前,看着沈暮红肿的眼睛,问道:“小舅舅,你怎么哭了?”
沈暮碰碰不舒服的眼睛,笑道:“没事,想起一些经年旧事,一时没控住,失了态,这会已经好了。”
过去的那些事,沈溪也是清楚的,他暗暗磨了磨后槽牙,在心里把某个人骂个半死,那就是小舅舅心里的一根刺,时不时冒出来扎小舅舅的心,沈溪烦躁得手乱放,突然手指碰到昨日周渡递给他的糖,他从腰间将糖取出,剥了糖衣,喂给沈暮道:“小舅舅,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人生在世孰能无错,你不要再自责了,往后有我,你人生都会像这颗糖一样甜的。”
沈暮含住沈溪递过来的糖球,看着他月牙弯弯的眼睛,会心一笑,揉了揉他的头顶:“小甜溪,舅舅知道了,舅舅会尝试慢慢看开的。”
他用了十年的时间,没看开,大不了再用十年,除了过往,他还有沈溪,总得想办法走出来。
“嗯,”沈溪看着沈暮脸上又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心里舒心多了,心一舒畅,手就痒,手一痒,就想做饭,“那我去给店家借一下厨房,做点好吃来犒劳大家。”
“好,”沈暮正好也饿了,且有断日子没吃到沈溪做的饭了,他也馋,更是想到周渡这些日子也没有吃过一顿好饭,没说什么地就同意下来。
沈溪开心地跑去跟店家借厨房了,周渡跟在他身后,在他摆手的时候,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沈溪抬起来一看,又是一颗糖,不解地望向周渡。
周渡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重复他的话道:“往后有我,你的人生也都会像这颗糖一样甜的。”
沈溪意识到这是他方才对沈暮说的话,而周渡又把这句话说给了他。
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不再是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在他的身后还有周渡在替他遮风挡雨。
他是小舅舅的伞,而周渡又是他的伞,他们相互依靠,互相为对方撑起一片天,从此天再也塌不下来。
沈溪眼睛一弯,嘴角翘一个小银钩,含住周渡送给他的糖,垫起脚尖,努力让自己的手够到周渡的头顶,在上面轻而缓的揉了揉几下,学着沈暮的语气道:“小甜渡,小甜溪知道了,小甜溪会好好爱护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