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断往事已经尘封了十几年,按理说沈溪自己也看淡了,可再次被提及心尖还是密密麻麻地泛着疼。
“一夕间,我母亲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被打散了,他怨恨父亲,更怨恨着我,所以她将我关在地窖里,就像是要把我父亲的所有野心给关住一样。”
沈溪说着闭上了眼睛,他都不知道该去怨恨谁,他连个怨恨的资格都没有。
周渡难过,周渡比他更难过,他多希望在能够在沈溪年幼的时候遇到他,这样他就可以把他带出那个地窖,给予他新的生活。
可惜他们之间,横跨的不仅仅是距离,还有空间。
所以他即使知道,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可惜人的野心哪里是能够锁得住的,我父亲离当上总管就差一步时,外祖被放了出来,他忘恩负义的事被抖了出来,御膳房的人都排挤他,他想重新站稳脚跟,除非做出当年能够让高祖起死回生的回魂粥。”
“回魂粥回魂粥顾名思义,吃了能够让人起死回生,当年高祖病危,外祖父祖上就是做了这道回魂粥让高祖一夜病好,才有了沈家世世代代为御厨的荣华。我外祖父把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了我父亲,唯独没有教给他这道菜,我外祖父去世后,他就日日来缠我母亲,他认为我母亲的厨艺不比外祖父差,这道回魂粥的菜谱一定在我母亲手里。”
也就有了那如噩梦一般的拉扯,这么多年午夜梦回,还能回想起那些撕心裂肺的争吵声,那时候的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生下来。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没有来人世走这一遭,没有记忆,就不会有痛苦。
周渡也心疼沈溪,小小年纪就要承受那么多,明明是大人间的恩怨,却要迁怒到他身上。
周渡想是想到了什么,握着他的手问道:“那你这手?”
沈溪脸上浮现起难言的痛苦来:“是我父亲为了逼我母亲拿出菜谱踩断的。”
沈暮那会要带沈溪走,姜弘怕沈朝心软偷偷把菜谱交给了沈暮,让沈溪学去,只有踩断了沈溪的手,彻底断了沈朝沈家还有其他传人的念想,菜谱才能交到他手上。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沈朝会最后会决绝到宁愿把菜谱都给烧了都不给他。
这一场拉扯战,最终以沈暮带着几本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菜谱和一个断了手的外甥离开。
而姜弘失去了御膳房的机会,最后只得悻悻然地在京都开了一家酒楼。
他有着一身的好厨艺,为人又很贵攀权附贵,很快姜记酒楼就做得风生水起,凡是到京都的人,无不提起姜记酒楼,大有大庆第一酒楼的架势。
沈溪此生也没有别的宏愿,就是想开一家同样的酒楼,要让沈记的风头压过姜记。
可凭借他左手的手艺,想要去跟闻名京都的姜记手艺比实在是痴心妄想。
沈溪把这些陈年旧事如倒豆子般算盘托出,他再次眼眸熠熠向周渡询问道:“你说我的手,真的能够医治好吗?”
只有治好了右手他才能与曾经的父亲,与那个高高在上的姜记共同抗衡。
周渡俯身亲了亲他,再次给他回答:“能,有我在,不仅你的手能够治好,你想办的事也一定能够办成。”
周渡的承诺从来没有失信过,沈溪很快便相信了他:“我信你。”
周渡揉了揉沈溪脑袋:“信我就好好睡觉,明天一早先找舅舅看一下,在没有找到能够医治你手的大夫前,我们也不能自暴自弃。”
“好。”在周渡的开导下,沈溪逐渐放下了这几天令他心神难宁的事。
心里那些害怕的,恐惧的,不甘的一切都像是被人给抵挡住了一般。
一颗心就像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就连心里那只唧唧喳喳平时吵闹个不停的喜鹊也不再吵闹了,默默地叼着它的珍珠跑回了心房深处的家里蹲着。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周渡看着说累了靠在他肩膀上人,轻声说道:“累了,就睡吧。”
“不累。”说了一桩往后,他就再也没有对周渡可以隐瞒的事了,心一下放松了不少,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窗外的雨早就停了,只余下一点春雨过后的寒露,周渡拿着被子往沈溪身上盖了盖:“不累也该睡了。”
“哦。”这次的沈溪很听话,周渡让他睡他便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就在周渡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沈溪又睁开了眼,拉着周渡的衣袖,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泛着些好奇:“周渡,你当初把你母亲教给官府的时候,是个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