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采薇馆的规矩,偌大的金陵城,寻常官宦子弟也不能坏的规矩。
沈香君扶了扶鬓边的牡丹花,眉眼一斜,勾着红唇笑道,“来者是客,非要逼得我这般失礼。
这位是阿芜姑娘,蒹葭阁的主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斟酒烹茶,样样精通。关键是,阿芜姑娘的容貌,乃馆中绝色,非良机不能窥探。
头一日的茶围钱..嗯?”
沈香君伸出五根葱葱玉指,正反比划了一下,唇边悠悠吐出几个字,“一千两银子。”
当年白露阁的皎皎,清雅阁的阿碧,入阁茶围不过百两银子,这价钱一出,馆内立时沸腾起来,有几个本来坐在雅间的也没能沉得住气,收起折扇噌的站了起来。
“连纱都不摘,就敢开口要一千两银子?”
“就是,要想让我们掏钱也可以,先把面纱摘下来,看过之后,值不值这个价,再行商榷也未尝不可。”
.......
酸溜溜的文人气,说话那人考了三届春闱,虽屡试不第,却还是对采薇馆爱不忍释。
“穷酸秀才,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去一边去!”
一身穿紫色锦袍的纨绔将那人猛地推开,呲着白牙仰头笑道,“沈老板,我有银子。”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举高晃了晃,又特意冲着温良良嘬了嘬嘴,好好的样貌平添了几分油腻气。
沈香君将团扇掩在嘴边,低声与她说道,“照你的意思,人也引来了。眼下叫的欢畅那位,便是江宁县令之子,刘彦。”
温良良应声望去,那人面如傅粉,精瘦干练,年纪轻轻却有种混迹场子的浪荡样子,这便是赵阮清未来的夫君。
“他的银子都归你,只是日后从赵家弄来的,全都要划入我的名下。”温良良站直了身子,她里面裹得是藕粉色锦衣,细柳纤腰束着月白色织锦带子,绾了一朵漂亮的芙蓉花,欲露不露的被纯白色纱衣轻轻拂过。
“行~”沈香君勾了勾唇,探手将她的挽纱一拂,那薄透轻软的白纱从雕栏处悠悠飘了下去,旋了几转,不偏不倚,正好覆在刘彦面上。
那人倒吸了口气,迷醉的眼珠往上一翻,右手抓着挽纱一把扯了下来,面上愈发急不可耐,刚要上楼,便被身旁那人拉住。
“急什么,沈老板只说一千两银子起,又没说不让人抬价。”刘彦斜着眼睛瞪他,旋即又从胸前掏出一叠银票,朝着那人胸口用力拍了拍,啐道。
“不知死活,你敢还价,老子有的是钱,来,你来啊!”
嚣张不知所以的架势惹恼了围观的人,金陵城富贵人家大都眼熟,他们不认得刘彦,却也被他目中无人的傲慢狂放激的群起欲攻,撸起袖子,前所未有的异常齐心起来。
沈香君“哎吆”一声,轻飘飘从楼上慢条斯理的走下,扬着团扇朝左右两侧的美人一指,嗓音娇柔,却有种压人的气势,“皎皎,阿碧,快带李公子和何公子去阁里喝茶,新到的雨前茶,配上白玉棋子,好好伺候着。”
她轻轻推了领头两人一把,又上前勾住刘彦腰间的带子,用力一扥,挑着眉眼笑道,“金主,上阁!”
......
三日雾蒙蒙,淅淅沥沥的小雨唰唰的擦着青瓦滑过,顺着光亮汇成一缕缕滴答的水流,将檐下的地砖打出一个个微不可查的凹痕。
温良良蜷在榻上,柔嫩修长的手指有些乏累,连着点茶五日,阿芜姑娘在金陵城声名鹊起,那一手妙极的水丹青,可随宾客心思幻化成各色幻境,或春花烂漫,或百鸟朝凤,亦或是佳人如玉。
此番手艺加之沈香君的推波助澜,蒹葭阁成了重金难求的富贵宝地,想见阿芜姑娘的客人需得提前几日付好定银,早早等在院中,便是延误了时辰,也只能重新来过。
她按着发痛的手指,抬眼瞥向半开的房门,熏白的烟雾晃了一下,沈香君拧着鼻头,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平整洁净的案上,摆的是那一套上好的兔毫盏,各类茶膏贴着薄笺借此分类,这几日的茶围钱,赚的是盆满钵满,将采薇馆的库存,悉数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