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绍祯心里只觉得可笑,却又无比沉浸在这种被烫的微甜之中。
他伸出胳膊,手指蜷曲,拇指和食指捏着温良良圆润纤巧的下巴,轻轻就着薄纱擦了擦,温良良想往后退,顾绍祯早已看透她的意图,两指用力一捏,温良良吃疼,鼻子一酸,泪珠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顾绍祯看着那颗眼泪滚过纱面滑出一道浅浅水痕,不禁有些怔然,他的手指顺着柔软的下巴移到脸颊,拇指凑到莹润的眼底,慢慢擦了一下泪痕,又掀开拇指看了看。
温良良不知为何,脚底生根一般,任由他手掌握着小脸,她仔细嗅了嗅,檀香气味仿佛将面前这人腌过一般,从里到外呛得厉害。
她忍下不适,摇摇头,撇开那缕浮在表层的味道,檀香味道下面,似乎还有种别的,苦涩却又特殊的气味,她闭上眼睛,细细体会,忽然耳边一凉。
眼睛猛地睁开,金质面具近在眼前,一双诡谲深邃的瞳孔直直的对上她惊慌的眸子,顾绍祯修长的手指正摸索到她耳后的银钩,只要往上一挑,面纱滑落,她便无可遁形。
当她露出真容,该是怎样一副神情?愤怒,羞愧,或是不安?
顾绍祯只是将手指停在银钩上,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唇,眸眼含笑,温良良回手压上银钩,连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一同压在耳上。
嗡的一声鸣响,温良良兀的呆住,两人仿佛石化一般,彼此不明所以的对视着。
顾绍祯愈发烦乱,不只是烦乱,心里竟有种隐隐的渴望自某处升腾而起,窜到胸腔一发不可收拾,雀跃着,喧嚣着,叫嚷着,蓄势待发的蓬勃着。
他的手指冰凉,被那一抹温暖压住,仿佛被捂化的冰块,一滴一滴的落下汗来。
“公子,你若看了我的脸,便不能活着走出采薇馆。”
温良良平息了呼吸,松开手绕过顾绍祯的胳膊站了起来。
顾绍祯似乎嗤笑一声,那声音叫温良良猛然想起某人,她放缓了脚步,抱着药匣的手微微收紧,指甲刮着香樟木的匣面,发出呲嚓的响声。
她从容不迫蹲下身去,顾绍祯伸直了腿,由着她解了裤腿,柔软的手指挑开那层湿透的锦缎,酥麻感自下而上传来,他闭上眼睛,咳了两声自恃镇定。
温良良从药瓶内抠出一团褐色药膏,涂在掌心对起来搓了搓,挑眉望着那张金灿灿的面具,轻声道。
“公子,阿芜可否触碰你的膝盖?”
顾绍祯睁开眼睛,他哑着嗓子,含糊的嗯了一声,便觉膝上一热,褐色药膏滑腻的覆在上面,灼烧的热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舒适的凉爽温和。
涂完药,温良良以水净手,背过身子对着他,清凉的水一遍遍滤过指尖,她忽然笑了笑,面纱下的脸柔粉纯澈。
“公子,采薇馆的小厨很是地道,不若休息片刻,以清茶漱口,我去下面吩咐一声。”
采薇馆的厨子是金陵城有名的师傅,做菜地道,手艺了得,上阁的宾客多半不缺银子,随手一餐便要数百两,烧票子一般。
途径楼下荷池,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茕茕玉立,或白或粉,宽大的荷叶上滚着几颗圆润的水珠,温良良俯下身子,撷了一支白荷,捧在怀里,微一低头便闻到那股清香生涩的动人。
“静坐莲池香满袖,晓行□□露沾衣,妙哉妙哉。阿芜姑娘,我已有数日未与你抚琴吟诗,每每徘徊在采薇馆,总觉怅然若失。
今彷徨失魂间,不期然与姑娘相遇,可谓苍天怜我...”
顾绍祯撑窗的手指往外一推,扭头看见窗楹上摆的香炉,顺势捡了起来。
温良良从池畔起身,下意识的摸了摸耳后的银钩,低眉顺目福了福身,脚步往后退了半丈。
面前之人乃是三次春闱屡屡不中的秀才,自恃才高,仗着家中经商,便纵情烟花柳巷,不知进取。
他收起折扇,满脸深情的逼近一步,温声告白,“阿芜姑娘,自我与你吃茶论道以后,你便日日在我怀,夜夜入我梦,扰的我寝食难安,唯有一法才能解我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