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已经不能叫脸,横七竖八都是刀口,一条条的叠加重合,血水结痂后又兀的挣开,有一条最是狰狞,漫过左眼角,直直的划过鼻梁在右脸颊耳根子便顿住。
顾淮卿也顾不上搀扶苏郁,凭着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怒道,“来人,来人,将他拿下!”
卢三嘿嘿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在血水间更显诡异。
他张扬着手,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半空,似乎胡乱抓了什么,就着苏郁的方向奔了过去,一边疾步走,一边不停地念叨,“找到人了,找到人了,都是她干的,与我无关。”
苏郁双手撑着地,连滚带爬的往后扒拉着想要起身,奈何雨后的地面含了雾气,她一时没起来,便被卢三抓到了脚踝。
卢三用手按住她的脚踝,腥臭味便猛然扑了过去。
他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声音不断地求救一般,拍打着胸口喊道,“夫人,你快告诉他们,是你做的,不是我,别来找我...”
他的眼睛充满了急切的渴望,想要摆脱某种恐惧,可那种近乎崩裂的瞳孔,让苏郁害怕至极,她只觉得一股麻涩感沿着后脊一路攀升到头皮,连同四肢都变得冰凉麻木。
她想挣开卢三的手,又不敢去触碰那黏腻的血稠,她哆嗦了半天,结巴道,“你胡说什么?!老爷,老爷,救我。”
顾淮卿身子后退,双手却不断向前伸着,试图安抚她不要担心,可说出来的话却怎么也掩盖不了那份怯懦与回避,“来人,来人,快点将他按住,夫人,你..别怕,坚持。”
卢三的手往上一抓,已然拿捏住苏郁的髌骨,他的手指狠狠掐着,秋日的衣裳本就不厚,指甲抓透了布料,直直的扎进肉里。
“卢三,你看清楚我是谁!”
苏郁猛然一喊,想要拿出气力与她夫人的威风,一个人便是魔障了,也该有畏惧的东西。
果然,卢三微微愣了愣,好似清明一些,苏郁趁机摆脱了他的桎梏,蹬踏着地板往上爬,却在已经起身的刹那,又被卢三整个扑了上去,这回倒是彻底,卢三直直的覆在苏郁后背,像只巨大的蜘蛛,恶狠狠的掐着苏郁的脖子,一遍遍的质问。
“说不说,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是你对不对,你得跟他们交代,你交代了我才能解脱,不要来找我了,是她,都是她干的。
夫人的死,老太爷的死,都是她,都是她,还有顾二爷,他....”
卢三发出鬼魅般的笑,忽然抓着苏郁的头发往上一提,逼迫苏郁与他对视,顾淮卿虽然吓懵了,却真真切切听到了那几个人名,将卢三的话连起来,不难分清。
沈茹,父亲,还有二叔?
顾淮卿刚想问,便见苏郁的贴身丫鬟搬起一个硕大的花瓶,朝着卢三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了上去。
瓶子击破了卢三的后脑,溅出通红的血,卢三晃了晃,拽着苏郁头发的手却丝毫未松,他的眼珠慢慢往上一翻,失焦后,咣当一声倒在苏郁身上。
赶来的小厮手忙脚乱的将卢三抬了下来,放到院中,又五花大绑将其捆在廊柱上,唯恐他清醒之后,失心疯的胡乱伤人。
苏郁得了救,整个人却如同被糟蹋了一样,头发丝咬在嘴里,便是眼睛也跟吓得没回神,瞳孔急剧的收缩扩张,丫鬟搀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又替她拍了拍后背。
苏珍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苏郁哇的一声哭出来。
顾淮卿一脸铁青的坐在椅子上,不知是吓得,还是劫后余生的愤怒。
苏珍走过去,避开了苏郁,径直移到顾淮卿身边,伸手用帕子擦了擦他额上的汗,又轻声道,“老爷,咱们孩子总是踢个不停,想是担心老爷,我便赶忙过来看看。”
她拉着顾淮卿的手,抚到腹部,兴许是心理作用,顾淮卿竟真的感觉到孩子的踢动,神色也由木然变得欣喜起来。
顾绍祯倚在院墙边,愈发佩服起苏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是比苏郁强更多。这才两个多月的身孕,哪里会胎动,简直匪夷所思。
他弹了弹衣袍上的水,负手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