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单薄纤瘦的女子注目着她。
“所以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乱世吧。”她慢慢道:“用尽一切手段,不管别人是醒着还是睡着、同意还是不同意、想要还是不想要,我们都要做,都要改变它。”
“会死很多人吧。”妹妹笑着说。
“没关系。”她看着山林远处,寂静道:“我们要的,是这片土地上的未来。”
之后她带着妹妹和青姨,齐集了那些同样被“刘”军屠村幸存下来的百姓,以男子身份,手握长-枪,领着妹妹和这些残存于世犹如孤魂野鬼的百姓,拿着柴刀短斧,即开始了这条为自己、亦为世人奋力一搏的道路。
“乱世不改,此身无归,宁化白骨,铺满这千疮百孔的东灵大地!”越来越多的百姓听到这一句话,越来越多的百姓喊起这一句话。
这条路走得艰难又痛烈,不停有人来,不停有人死,一次次陷入绝境,一次次起死回生,一次次死中求生,她用双手一点点摸爬着往前,终于明白爹爹口中的“太难”,是有多难。
直到她在最无生路的时候,遇到了伊吕。
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是用来看透这人世、谋定这天下的。
得他相助之后,自己再未败过一战。
其所思所想所谋,无不合自己之意;所忧所虑所顾,无不弥补自己所短。
自己心中那团火,终于在他的环护下,彻底烧了出来。
南地割据的乱军全部被她覆灭亦或收降,继北地“扬”军、西南“齐”军之后,她亦在此东灵大地之上,称帝自立,高扬旗下“裴”军之名。
伊吕道:“后人多见追思前朝,国号是否便如南地前朝一样,暂定为南国?”
她只在这一件事上、于伊吕面前摇了头,语声沉缓而寂静道:“国号:东灵。”
伊吕看着她的目光骤然惊震,而后放声大笑。“好!不愧是吾主!”
后来北伐“扬”军,西征“齐”军,历时七年,终在伊吕辅助之下,一统东灵大地。
帝宫之中,大殿之上,她伸手沉沉地将伊吕扶起,忍着心下涌动不已的感激与触动,由衷地与他道:“你是我东灵第一辅国军师,若无你,朕一人难成大事,是故你永远不必在朕面前行这些虚礼。”
除了自己的女子之身,她未曾对伊吕有过一句隐瞒欺防,亦或不信任。
这个男人生来就是助她完成大业、平定这乱世的。遇到他的那日,她便坚信了这一点,从未有过质疑。
后来东灵渐定,百姓渐安,初帝之名亦响彻东灵大地,她成了旷古以来从未被百姓如此尊崇推颂过的一代人皇初帝。
她看着这似乎就要来临的盛世,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声:“再过数年、数十年……爹爹,这世间便应当再无路旁冻骨了吧?”
乱世已安,唯一不安的就是她欺瞒了世人经年的女子之身。只是立于最高处,她也已然不能回头。
妹妹成为了长公主贤宁,穿着她从小向往而不得的漂亮衣裙,欢欣又自豪地跑来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告知世人初帝其实是女人。然后穿起和她一样的漂亮衣裙,成为东灵史上旷古绝今的开国女帝,让世人膜拜惊艳。
她看着她,眸光始终是温柔而沉静的,久久后,轻言道:“东灵无人不知,初帝是男人。所以初帝是男人,不是女人。”
贤宁愣了一下,怔看她:“……什么?”
“贤宁,你记得,你没有姐姐,只有哥哥。”
贤宁骤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为……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做到了吗?姐姐不是已经成为帝王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瞒着世人?为什么你还得再扮男人?那……”她顿了一下,怔声:“……我的姐姐呢?”
静声许久,她看着大殿角落里所燃的烛火,慢慢道:“为了家国安宁,为了东灵稳定,为了人心安稳……初帝只能是男人。”她微微垂瞬,轻声与贤宁:“东灵初定,无论军心还是民心,都建立在他们所知的那个初帝身上。若然告知他们,初帝欺骗他们、一直在隐瞒自己的女子之身……恐怕军心、民心,都会动摇。”
贤宁摇头:“不、不是的……姐姐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军心、民心一定会动摇?如果百姓能接受呢?如果文武百官都能接受呢?”
她慢慢低头看着自己案前的帝印:“我们不能赌。”
“如果军士因此哗变,东灵来之不易的安定,便要功亏一篑,百姓难得的安宁,便要付诸东流。东灵又将陷入dòng • luàn和不安。”
“那……我怎么办?”贤宁看着她,声音蓦然一哑:“让我看着你,身为女子,却一辈子活成男儿……除了我和青姨,再不能靠近一人、亲近一人、一辈子不能再做回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