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若不是产业在这里,他真的很想迅速逃跑,一边要抵抗直面而来的美色,还一边要劝说自己一眼都别多看,这可是很煎熬的一件事。
“我不在的这几年……”江远寒随手玩弄着茶盖,将纸折的茶盖抬起来,又轻轻地扣在壶上,“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吗?”
他迫切地想知道李承霜的消息,却又按捺住自己,如同有蚂蚁密密地啃食着自己的心,忍得很辛苦。
说书人打起精神,看了一眼悄悄往外退的鬼修们,略显拘谨地坐了下来,想了想道:“倒是有一些……”
他一边观察着江远寒的神色,一边将最近这些年来的趣闻轶事、或是大小消息慢慢道来,等到一盏茶凉透,整个酆都茶楼几乎只有他一个人了。
我的纳善娘娘,他在心里忍不住哀嚎,这可怎么办是好,要是说得哪里不对,自己岂不是小命休矣!
鬼修当久了,就很容易忘记自己已经死了。说书人说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对方究竟是想听什么,无论是说哪些事情,对方都只是神情懒散,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里的茶盖茶盏。
“所以翠鸣山至今还是满山红叶,以后可能也长不出翠绿的叶子了。”说书人说完那位腾蛇半妖斩断恩仇、血雨漫天之事,看江远寒似乎没什么兴趣,赶紧转移话题,可还没等开口,就见到魔君手里的动作停了。
他听到对方用极其悦耳、堪称蛊惑的玩笑语气问道。
“混淆妖族血脉,青龙真君没动静么?”
外界从不知道他跟青霖姑母的关系,自然也不知道他跟魔界的关系,甚至对中立已久的魔界也知之甚少,更没见过、或是听说过道祖大人。
说书人愣了一愣,脑子里飞速运转,答道:“青、青龙真君……真君忙于妖界事,大约无暇理会。”
“妖界事?”
这位跟妖界的那位灵鹿素有些交情,灵鹿道人又是龙君的弟子,关心也正常。说书人立即道:“正是玄武真君孵化复生之事!”
江远寒点了点头,没做什么表示,正要抬眼看看对方时,眼前的说书人顿时化作一个纸人,带着一缕青烟被收入了茶楼后方的帘子内,随后,帘内传来一个中正慈和的女声。
“魔君休要看他,说书先生要被你吓破胆了。妾身纳善,若有要事相询,请入内一见。”
江远寒虽然看出来这说书人的修行跟脚,但也没有点破,如今倒是让对方主动在自己面前显了形,他也就提步进入了帘后,见到了脑后带着一圈法华金光的纳善娘娘。
对方穿着神道修士的法衣,金身相见,颇有诚意,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缓慢开口道:“魔君请放心,此处隔绝神念,不会有任何人探查你我所言。”
她是神道修士,每一句话都带着香火愿力凝成的檀香味儿。
江远寒盯了她片刻,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纳善娘娘的修为,对此处的安全性评估一番,亲手布下了一道结界,随后才再不拐弯,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我想替朋友问问,冲出重围的腾蛇妖君……如何了?”
纳善娘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既不涉及到修行密辛,也不牵扯到隐世宗门或绝世宝物,算不得什么需要严阵以待之事,但转念一想,江魔君身边哪有一件轻松事,也就放下疑虑,回答道。
“魔君问的可是玉霄神李承霜?”
“正是。”
“他已经死了。”
有一瞬间,江远寒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才会产生如此的幻听。
作者有话要说:蛇蜕成山不破茧,冥河花开十二年。
小寒的初恋啊。
第三十一章
这句话简直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他自觉处处小心谨慎,即便是最后的那句话,也没有说到完整,如今乍一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都被炸得发懵。
江远寒缓了半天的神,仍然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在倒流,他豁然起身,周身的暴躁魔气压制不住,如同刀锋一般蔓延扩开,周遭的陈设和布置跟着倾倒破碎。
纳善娘娘身上的法华灵光都被魔气压制住了几分,光华内敛起来。她没想到这句话能给江魔君带来如此大的撼动,猝不及防之下被扩散的魔气逼得有些不好受。
“为什么?”江远寒盯着她问,两人距离慢慢缩短,“因为什么?是谁做的?埋葬何地?”
这连续的问句,可一点都不像是“替朋友所问”,他一时乱了方寸,话语脱口才想起收敛,可人死不能复生,如果真是这样,他的克制收敛又有什么用?
十二年……十二年。江远寒刚刚醒来时,还没有对这个时间感觉到飞快流逝的速度、感觉到沧海桑田的时光巨变,直到这个消息轰然炸响,他才恍惚地感受到了,究竟什么是白驹过隙、弹指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