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寒听得闹心,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了,计较道:“没法顺着他,我还能逆来顺受地让他睡?”
盛问春闻言一怔,视线微妙地在小鱼身上打转了几下,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平常的时候。师尊应当不是很喜欢这种事的人……小师叔稍微哄着他些,也免受点苦。”
江远寒扯了扯唇角:“看我心情。”
他要是这样就能学会服软,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
盛问春言尽于此,作为冲夷仙君弟子的身份也没办法再说么么。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因为异种巨兽出现在其他地点的原因,很快我就会跟随师尊前往魔界一趟,到时候……”
她看了看江远寒的脚链,觉得师尊不可能放他离开,犹豫道:“到时候,或许有些机会。”
江远寒听了“魔界”两个字,心中高速运转了起来如果回到魔界,让堂兄帮自己一把,也许就能从李凝渊的手里跑出来了,要是被这个疯子锁在落花仙府,真就成了霸道魔……霸道仙君手里的小娇妻了,笼中之鸟,掌上尤物,堪称修真界千百年不变的俗气话本故事,口味这么多年也不变一变。
盛问春也没有细说,随后就回去了,过了两个时辰,道童奉命送来的药膏玉盒码得整整齐齐,在一个小箱子里送到了落花仙府。
在落花仙府屏风外擦花瓶的童子放下手里的活儿,接过东西搁在了桌上,似乎被嘱咐了一下话,这些孩子到了江远寒面前都很安静,一句不该说的叽叽喳喳都没有,办事也非常利索,一丝不苟,作风严肃。
江远寒简直怀疑之前聊八卦的不是他们,忍不住叫住了小道童的背影,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转过身,就算看不清表情,也能感觉到对方有点慌张。
“李凝渊……仙君是不是说你们了?”江远寒问道,“怎么一句话都不跟我聊了?”
之前这些孩子还会似有若无地刺他两句,也不知道是为么么。也许是羡慕跟在冲夷仙君身边入道的机会,也许是对织月鲛的外貌又爱又恨,口是心非,或根本就是不够成熟,别人越是喜欢,就越用不屑一顾来衬托自己的与众不同。
随着他的动作变化,脚链一直细细碎碎地响着。道童低垂着目光,看到那亮晶晶的脚环时,突然又不明所以地涨红了脸,低声道:“……仙君告诉我,我们外面说的话,你……都能听到。”
“对啊。”江远寒支着下颔,听得很愉悦,“很有创造力嘛。”
毕竟还是孩子,很轻易便会为自己的小小过失而觉得羞愧。男孩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道:“……对不起。”
江远寒没说话。
对方的下一句突破了寂静,接续上来:“但我觉得你……你现在,又很可怜。”
真奇怪,这些天真纯粹的恶意,既产生的突兀简单,又消融得如此轻松。等到了江远寒真的落入他们曾谈过的境地时,他反而为此惴惴不安,为此怜悯同情。
江远寒不需要这种同情,但不代表他对这种前后变化就没有兴趣,正当他还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外面的等候男孩子的女童清清嗓子,故意咳了一声。男孩便如同被踩了尾巴,一道风似的蹿出去了。
过了几息,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只手掀开珠帘,挂在屏风两侧的碧水珠帘碰撞出响声,又脆又冷。
江远寒知道是冲夷仙君回来,并且也能猜到这两个珠帘的意义制造一些声音,总能让听力敏锐而视力极差的织月鲛多一些安全感。
李凝渊心细如发,在这一点上不输给任何人。
白色的身影停在桌案前,随手翻动了一下小盒子,扫了一眼上面的灵禁花纹:“顾琅送来的?”
“小盛师侄为了你考虑。”江远寒没么么情绪地道,“特地从顾琅那里要过来,怕我哪天就被你弄死了……堂堂隐世宗门的仙君,可不能背负上这样一条孽债人命。”
明明有更好的表达方法,但江远寒偏不要那样做。他就是想让李凝渊愧疚,想让他心情不好,想让对方觉得这么做是错的,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能更正常一点。
可惜没有效果。
李凝渊心如止水,伸手拿起其中一个玉盒,盒子是青玉做的,上面封着两道灵禁,红纸贴名,写得是“牡丹香膏”。
木盒里起码有二十几个小盒子,基本都是全新的,药瓶灵禁完整,没有打开过。其中一半是润滑之用,另一半就是事后修复,每一个玉盒上的名字都是话本里常常出现的那种恶俗且低劣,香艳又露骨。
李凝渊神情不变地看完,打开一个小盒子拿起来闻一闻,确定里面的成分都很温和有效,才重新扣上,淡道:“你放心,我不会再那么粗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