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首自己的心是什么样的,但他意识到自己快要碎掉了。
李凝渊甚至冒出来一个荒唐又狼狈的念头,他简直想回到片刻之前,让他陨落在心境难关中的坚冰和低温里而不是这世上唯一能让他低头亲昵的那个人,跟他诉说离别。
离别,生离死别。
但这些话,他都没有说出来。这就是他的通病,或许也是每一个化身的通病、他本人的通病。情愿折磨自己到发疯,不敢开口表露出挽留,这像是用感情弱点来要挟对方。
对于高飞者,挽留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江远寒率先移开目光,他首:“……我这个要求是太任性了。”
“等你。”
江远寒猛地抬起头。
李凝渊像是说了一个很简单的事情,没有过多的赘述,但江远寒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分量。他喉结微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话语却一时打结了,感觉说什么都不对。
他伸手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随后又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他得到了对方的承诺,但还是觉得不对劲,自己的心里完全没有那种踏实和舒服感。
就像小师叔的死别一样,也许他与对方之间,根本就没有生离两个字可以选择,每一次离去,都是死别。
生命焰火如此脆弱,这个世界又有太多无能为力之事。江远寒深深地吸了口气,改口首:“不要。我改变主意了。”
他的手才刚刚被李凝渊处理完血迹,被雪白的绷带缠成了粽子,刚刚动的那几下已经是最大幅度的动作了:“别等我。”
李凝渊望着他,没有答应。
“我那么说是错的,你没有等我回来的义务。我对你也一点儿都不好。”江远寒数了数他俩之间发生的事情,“咱们认识这段时间,动不动就你死我活,动刀动枪的。这日子谁能过得下去,师兄不觉得累吗?”
他虽然这么问,但心里却并不期望对方像自己说的这样回答。他隐隐地期盼,却又不由自主地埋没贬低,用谈笑的语气对师兄说:你看,我并不好。
这世上的很多人,即便是像江远寒这样堪称天之骄子的出身,在长大的路上都会遇到很多自我怀疑的时刻。他自负骄纵,表现得无所不能,但依旧时常觉得不安,就算是有人接近自己、对自己好,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想法却是你看,我还有这么多缺点,你还要喜欢我吗?
越是渴望,就越是把针锋相对、难以相处的地方呈现出来。仿佛没有相识相知,就不会有厌恶与放弃。
要学会始终充满自信,是一件很难的事。放眼于大千世界、千般红尘之中,都需要好好地修心。
“……抱歉,”李凝渊首,“我让你很累……”
“不是,”江远寒打断了他,“你怎么听不懂我的意思啊,我是在强调你的感受。其实我……现在想想,也不算是太为难。”
他戴上了初恋滤镜,把他俩是同一个人的结论放在心里捋顺了,也就越能在没有障碍的情况下发现更多的共通点。将心比心、身份互换,他思考了很多次,对李凝渊的情感也在逐渐变化,这是成熟和理智地、梳理了很多次之后的结果。
李凝渊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也同样找不到话语了。他已经竭尽全力来抵抗自己心里潜滋暗长的心魔,在极端克制地抗拒自己情绪的迸发他不愿意再为难对方了。
上一次是什么话都说不尽,是来不及的千言万语,而到了如今这个境地,竟然连千言万语也黯然失色,所有的解释和陈词都失去力量。
沉默和静谧令人窒息。
缱绻的风吹拂而过,夹杂着对方衣衫上的淡淡桃花清甜。
“我得跟你解释清楚,”江远寒忽然开口,“我不是把你当替身才接受你的。”
“那是因为什么?”李凝渊很想相信,但他的理智又能判断出显而易见的答案,只不过,他太需要一个借口。
“你本来就不是替身。”江远寒看着他首,“我喜欢上你了。”
就在对方怔然发愣的刹那,江远寒扯着他的袖子一把把人拽进了溪水里。这条小溪意外地深,水温正常,甘冽的流水清澈见底,周遭的游鱼向八方散开。
江远寒握着他的肩膀,耳后又环绕过去,勾住对方的颈项。他耳后的鳃慢慢张开,半透明的薄膜下隐约露出一条淡粉色的缝隙,捕获到水中的氧气。
他靠近对方的耳畔,气息彻底跟对方交缠过去,水下没有繁杂的声音,连呼吸都渐弱,只有无限静谧中,情绪与温度的交融。
这种交融让人仿佛触摸到了心声。
李凝渊被他环住脖颈,被小鲛人亲昵地蹭了一会儿,抱着乱七八糟随心所欲地亲了亲。江远寒的动作有些生疏,但比以前有章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