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喝道:“媳妇儿,你还不闭嘴?”
回身又给陈氏行礼:‘对不住,我这个儿媳心直口快,叫您瞧笑话了。’
陈氏笑着客气了两句,叫人送了二人出去。一转身,却见周莺疾步赶了过来。
“二婶,听说周……周家人……”
她走得太急,说话有点喘。
陈氏有些歉疚,老太太不叫见周家的人,没心情见,也不想交往。所以她就没敢去问周莺,直接过来拒了二人。
“孩子,我是瞧你兴致不高,想缓一缓再……”突然知道自己身世,也该有个时间缓和一下不是?
周莺抿了抿唇,越过她疾步朝外走。
垂花门前空空的,人已去的远了。周莺含了两汪泪,不叫自己落下来。
过去她以为亲近的人再不是亲人了。她有自己的亲人。
傍晚的御书房,光线极黯。早到了掌灯的时分,因晋帝不叫打搅,内监捧着灯台候在外头。
光影里,顾长钧垂眸立在那儿。
晋帝揉了揉眉心,抬起头:“你的意思是,拿你立下的战功来威胁朕?”
顾长钧轻轻抿唇,然后道:“微臣不敢。”
“你哪里不敢?你连反贼的后人都敢收留!你瞒着朕这么多年,不肯告知朕丽嫔的下落!你偷偷收养她和正宏那个逆子的孽种,还叫朕钦封了她做乡君。你们把朕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还敢来跟朕说,你要恢复她的身份,与她光明正大成婚?”
晋帝气得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炕桌。茶盏拂落一地。
“你们是觉着自己了不起,朕离不得你们,需要你们,所以把朕当成傻子一样愚弄?谁给你的胆子?顾长钧!”
顾长钧单膝跪下去,低垂着头:“皇上,臣过去这些年,待皇上的忠心,天日可表。微臣是有罪,和家兄私藏丽嫔母女,瞒骗皇上。臣罪该万死!可周莺无错。”
“丽嫔进宫前就已珠胎暗结,那时盛王未反,丽嫔也还不是皇上的人。”
一切只是造化弄人,谁也没想要瞒骗皇上。丽嫔自己也不知道已有骨肉,怎么算是瞒骗?如今盛王已伏诛,丽嫔也付出了代价,可那个早在丽嫔成为丽嫔之前就已经有了的孩子,她有什么错?”
顾长钧仰起头,目光坚定地道:“若有错,亦是微臣的过错。皇上要斩要杀,微臣绝无二话,只求皇上念在那孩子无辜,高抬贵手,饶了她吧。”顾长钧回来时,天已经黑了,上房未点灯,春熙轻手轻脚地出来,说老太太已经睡下了。
顾长钧知道,母亲不想见自己,如今事情一闹开,母亲不接受,皇上不接受,周鶯也不接受。
顾长钧信步在院中踱步,不知不觉就来到青萝苑前。
这间过去他不肯涉足的院落里,住着他心上的姑娘。
而她可能再也无法接受他,无法接受这个可笑的piàn • jú。
虽然起初是他无能为力,后来是他踌躇迟疑,但不管怎样,她一定很痛苦。
顾长钧在青萝苑外站了片刻,零星的雪花极慢极慢地洒下来,氅衣上沾了湿意,很快凝成一层白霜。他的眼睛透过闭合的院门恍若瞧见那个在窗前托腮沉思的姑娘。
过往的一切像烟云,不知怎地就走到了今天。也许早在冥冥中注定,他和她有所牵绊,命运早在相逢前就把结局写好,不管是怎样形式的遇见,他都注定要沉沦在她的温柔中。
顾长钧无声无息地离去了。
落云叹息着阖上窗,回身对在旁做女红的周莺道:“侯爷走了。”
周鶯手里的针顿了下,没有抬眼。手中飞针走线,收好线尾,用小剪刀减掉余线,将绣好的一面儿料子拿起来看看。
落云道:“天儿还冷呢,也不知这件春裳侯爷什么时候能穿。”
周鶯笑了笑:“不等开春了,不过瞧着没做完,心烦的很。如今做完了,也就完了,拿去烧了吧。”
落云吓了一跳:“姑娘,作甚要烧它?熬了多少个夜才做好的,您拿给侯爷,侯爷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