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两个字被她咬的极重。
“可不是么。”刘氏接话道,“姑娘入府,自然要侍奉父亲长姐尽孝,我们能比得过大屋里的,自然……姑娘且等着,这荣华富贵还在后头呢!”
沈婉若心头一热,看着屋内的紫檀家具,玉石盆景,心中不禁遐思,季家已经是滔天富贵,不知皇家是个什么样……
……
待到酉时三刻,宮里派了个小太监前来通传,“大姑娘,今日老祖宗要回府用晚膳呢。”
月明和满枝正坐在一旁给季岚熙剥果子吃,连忙起身喜道,“姑娘,老爷要回来了!”
“今儿倒是奇了。”季岚熙起身让满枝给那个小太监一吊钱买酒喝,又吩咐月明:“让小厨房做些风消饼,上面细细撒上白糖和芝麻,爹最喜欢吃这个。”
今日也不知道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让皇上舍得放人出来,季盛做皇上的大伴已有二十几年,皇上被他伺候惯了,甚少有能回府的时候。
又过了半个时辰,门口的小丫鬟打了帘子,只见一名穿灰色蟒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眼睛狭长,白净的圆脸上无须,一副笑眯眯的福相。
他一进门便朗声笑道,“我的儿,看爹给你带来了什么喜事!”坊间都传闻大太监季盛面庞黧黑,五官狰狞有恶鬼之相,能止小儿夜啼。却没想到季盛居然是个普通的白净中年人,圆脸长眼,笑眯眯的样子反而让人心生好感。
季岚熙上前扶住季盛的胳膊,扶着他坐下,笑道,“不会是家中多了个妹妹,爹才这样高兴吧?女儿可要恼了!”
“你何时多了个妹妹?”季盛疑惑,见她一副娇憨的模样,顿时想起南巡时接回来一个女子还未予人,他摆了摆手说,“你先替我养在府上,爹今天要和你说的却是另一庄喜事。”
书里面沈婉若能从这种情况下脱颖而出,也是好手段。
季岚熙给他斟了杯君山银针,“爹给我说说罢,只吊人胃口。”
算算日子,宫里的舒贵妃也要给自己的儿子娶妻了。
季盛喝了口茶,眼中精光闪烁,“今儿个晌午,舒娘娘请旨万岁爷,两位王爷已经到了年岁,请给瑞王、肃王赐婚。”
季岚熙抬眸,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脸上竟显现出一样聪黠的神情,“爹看好哪个?”
季盛抚过女儿光滑的小脸,再看她粉腻酥融的模样,忍不住长叹,“我的儿,便都怪为父不中用,你若是托生到好的官宦人家,便是娘娘也不是做不得的!”
言下之意,怕是许不到未来皇上的正室位置了。
季岚熙哪不知道季盛心里在想些什么,当今大郑分为三派,一派是皇后陈氏和内阁大学士陈昌黎,扶持的是太子。另一派则是舒贵妃及其母家,乃是镇北大将军,世代有从龙之功,扶持的是瑞王。
还有就是当今圣上的心腹——司礼监掌印太监兼领东厂提督季盛。现在的东厂还没有达到专权的地步,而是与内阁分庭抗礼,甚至隐隐驾于内阁之上。司礼监就是皇帝在文官和外戚心中扎的一根刺,三方互相制衡。
其中最弱的,莫过于舒贵妃了。大郑承平已久,武官很少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为了瑞王,舒贵妃不惜放下身段来与季家联姻,双方有合作之势。
季岚熙只摇摇头,“爹这话真是折煞我了。若没有您,岚岚现在只是个在养济堂的野孩子,哪里能有现在的荣华富贵呢。”她伏在季盛膝上,缓缓地说,“爹是看好了瑞王?”
瑞王乃是舒贵妃亲生,这样的人家,能给家奴之女一个妾室的位置已是抬举。
季盛倒不屑于他们的所谓抬举,现在的镇北大将军在他眼里屁都算不上,一个没有实权的爵位罢了,竟然还摆出天高的架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斤两。
只是以陈昌黎为首的内阁阁老们最近逼的愈发紧了,宦官当政、惑乱朝纲的折子雪花般的参了几十本。虽然现在万岁爷压而不发,那是还有用得上他的时候,若是将来皇上薨了,太子登得大统,自己倾覆也是早晚的事。
季岚熙看着自己这一世的爹,拍着良心说,在书里季盛对季岚熙也是极好,否则不会让季岚熙嫁给当时是闲散王爷的肃王,保她一生荣华富贵,而让沈婉若嫁给瑞王。可惜错就错在,任凭谁也没有想到不是舒贵妃亲生的肃王赵衍潜龙在渊,一经风云便化为真龙。
季岚熙在穿书之前也是一名孤儿,在社会上经历了人情冷暖,早就心硬如铁。可刚穿越过来时季盛对这个粉妆玉砌的小娃娃万分宠爱,领会到了从来都没有过的父爱,季岚熙倒是对季盛生出几分孺慕之心。一个太监一个孤儿,本就是同命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