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点头哈腰,“王爷四月初的时候买了一只黑紫蛐蛐大将军,花了银千两,又在胡同得了一对会说话的八哥,银千两,自鸣洋钟一座,金百两……”
季岚熙听的有些瞠目,无怪舒贵妃从来没正视过赵衍,太子和瑞王也没把这个三弟视作竞争对手,实在是赵衍一副浪荡公子哥儿的做派,隐藏的太好、太深。
管家见她娇娇柔柔,眼珠一转,就扯着嗓子嚎了起来,“王妃,实在不是小人拿不出府内的银子,就是有千石的粮米,便也不到月末就没了啊!……”
那榻上的美人一脸的愁容,“好罢,看来咱们王府内是亏空已久了。”管家心中一喜,连连点头道:“王妃明察!王妃明察!”心中却暗自嘲笑,这么个小小妇人,初来王府也敢插手内宅?也别怪水深,吃了一个软钉子。
他这么想着,又想到本月又有百两银子入了自己的口袋,不禁脸露喜色,把腰板挺的更直了一些。
“既然如此……”季岚熙用手半支香腮,嘴角露出甜美可人的笑容,忽地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打杀了这个背主的奴才!”
杨裴从屋外一闪,便扭了管家的胳膊,把他整个上半身子抵在地上。管家痛的鼻涕眼泪直冒,大声喊道,“王妃为何要罚奴才!奴才在王府当差已经二十多年了,肃王爷可是我看大的!您不能……”
季岚熙冷笑一声,缓缓地直起身子,眼中露出丝丝煞气。
赵衍,我今日便送你一礼,你可要接好了!“王妃,奴才对王爷忠心耿耿……您要打杀了我,也得让我去见了王爷之后才行!”管家肥胖的身体在地上不断蠕动着,一双小眼睛不断惊恐地看向季岚熙。
满枝上前一步,大声道,“你在这嚎什么丧呢!大喜的日子,王府里还容你放肆!”说完便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布,团成一团直直地塞到管家嘴里。
管家从进王府以来都是别人对他毕恭毕敬,王爷不管家事,除了取钱用,便是他自个儿在王府里狐假虎威。今日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堵了嘴,气得他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差点没撅过去。
季岚熙垂下眼帘,只慢悠悠地喝月明给她呈上来的香片。管家在地上“唔唔”地扭动,鼻涕眼泪流下一大把,可怜极了。好半天见王妃也不理他,自己也没了力气,只好渐渐安静下来。
“这般,我们能好生叙叙旧了么?”
少女娇娇柔柔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又脆又清,如同山涧里的清泉汩汩,在管家耳中却无疑是催命的恶鬼,他连忙点点头,期冀地看着季岚熙。
季岚熙把茶盅放在桌上,微微俯身,眼神温柔,暮春的阳光照在她的脸庞上,更显得皮肤通透,“那我问你,为何你刚才说王爷买的小玩意儿,没有入账呢?”
杨裴把塞在管家嘴里的破布扯了出来。他劫后余生般的喘着粗气,好半天才说道,“不是奴才不想给王爷入账……而是这处花销太多,人多口杂,会有损王爷威严啊王妃!”
说罢脸上做出心痛之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管家是个一心为主的忠仆。
威严?赵衍现在在京中哪来的威严?
季岚熙半倚在榻上,冷笑道,“好啊,王爷平时爱买什么,便由着他买些什么,若是有不够的,我便拿嫁妆填补就是了。”
“只是我的嫁妆,怕是养不起你个贪心的恶奴,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为王爷,心里面巴不得能多去库房取银子给他使呢。王爷的开销不入账,便是你说取多少,就取多少,一次多支几百两银子,一个月也能有千两进你自己的口袋!”
嫁妆是女子的私产,一般不会动用,可以由女方自由支配。若是一个宅邸真的要到用女子嫁妆的地步,那说明离倾覆不远了。季岚熙这番话说的是极重,大宅人家,内外上下贪的事不少,人性如此,买菜的婆子每次还贪几个钱呢,只要不过分,主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
只是这管家的手伸的太长,已然伸到王府的钱袋子里了,也不怪主子把他的爪子砍掉一双。
管家见她疾言厉色,说的件件都是事实,不禁大为后悔见季岚熙是个年轻妇人便轻视她,只瘫倒在地上,嘴上嗫嚅着,“奴才、奴才……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奴才愿意把银子全都还到府上,只求王妃放奴才,放过奴才吧!”说罢便“碰碰”地在地上磕起头来。
大郑律法,不得私自惩罚打杀家奴,违者徙千里。只是能养的起奴仆的家里大部分有权有势,和官家说一声便不会被追究责任,因而季岚熙今天若真的要杀了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谁会来找肃王妃的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