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我喜欢城西柳家的姑娘,是……是从小就喜欢的。”
茶楼喧闹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又或许是彭方年自己听不见别的声音,只听得见那人的这一句简单的话。
明明只是一瞬,却好像过了不知多少年。周遭的声音再一次从耳边传来,说书先生活灵活现的语调、听客拍手叫好的吵嚷,甚至再远处,他好像还能听见茶楼外小贩的叫卖声。
总之,一派热闹。
彭方年分不清身边的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已经将他说的话当真而后回应他的话还是只是想向他表达对柳姑娘的喜爱,然而不论哪样,于他来说都只有一个结局。
这样的答案他并不感到过多的失望,许是早已预料到此番对话的结果,没有预料到的是他自己为何会跟贺叙白说这样的话。
分明,分明只是同以往一样。贺叙白带他来听新的话本子,只是话本子的题材有些不同,怎的,怎的自己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贺叙白当了真,日后该如何相处?
今日他与贺叙白听的话本子是一出断袖之情的戏码,故事现下正进行到主人公被世人谩骂、嘲讽、甚至气的父母郁郁抱病。他同贺叙白坐在雅间,本想玩笑一句,与贺叙白说道:“若是我看上了你,我娘一定不会气成这个样子,她可喜欢你了。”
话说出口之前,他心里没想什么,只当是与平日里的玩闹话没有什么区别。可话一出口他却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不知该怎样形容那样短的一瞬他却全身绷紧,呼吸都屏住,更遑论大气喘一声敢不敢的问题。
彭方年恍然觉得很多话本子中都写错了,同他此时心境不同。他窒息般地等待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会怎样来回答这样一句“玩笑话”。
他本以为那人会对他笑骂一番,哪知那人竟一本正经的表着对柳家姑娘的真心,还真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问出问题时高度紧张的心情,听见回答后仿佛虚脱的身体。彭方年乍然明白了某些一直想不通或者是让他刻意忽略的心绪,好歹他是个写情爱话本子的,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两人已熟识两年之久,遇见贺叙白后,彭方年的写稿之路还真是顺遂了不少。比两人当初设想的还要好一些,这两年彭方年大大小小写了不少,现如今他写的话本子同开始比好了些许,也有了一些较好的作品暂时算的上是代表作。
更令人欣喜的是有了固定的小茶楼会收他的话本子,虽然茶楼不大,但是已经比预想的进度要好太多。
彭方年将这一切分了不少功劳给贺叙白,常说他是他的福星。
其实福星算不上,知己是能算的。若问贺叙白是一个怎样的人,彭方年一定会说贺叙白是一个很懂他的人,是唯一一个很懂他的人。
彭方年只觉得喘不过来气,方才那屏住呼吸等一个答案的场景,仿佛有了后遗症,偏他没有办法,扬了扬声,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道:“嗐,咱还能不知道你喜欢那柳姑娘?那柳姑娘自然与你是十分相配的。”
十分相配,哪里都……
很配。
茶楼忽的安静了不少,一时间彭方年的声音有些许响亮,不过好在听客均在仔细听着说书先生讲的话本子,并未注意他们两人。
贺叙白倒是急了,作势要去捂住他的嘴,小声道:“你莫要这样说,当心污了人家柳姑娘的名誉。”
彭方年笑了笑,捻了一颗花生高高的抛起,又用嘴巴接住,道:“是是是,你的柳姑娘只许你说,我便不能提。”
贺叙白道:“你怎的这样说话,什么我的柳姑娘,我爹说要下月才去柳家提亲的,现在不要乱说!”
“提亲?”彭方年又笑,又捻了一颗花生米好好地放进嘴里,十分没趣的样子嚼了两下,道:“是是是,我不说了,我不说。”
“不过我说,怎么突然要去柳家提亲,从前没听你提过。”
“也不是突然要提亲,这事儿我爹和柳叔父已经商量许久了,说是两家孩子都大了,这成亲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我爹直接问了我的想法,我自然是同意的,柳叔父也侧面敲打了柳姑娘的意愿,想来也是愿意的,前不久才商定下来提亲的日子。我是觉得这还没正式去提亲就对外说,于人家姑娘的清誉终究是不太好的,所以才压着没同你讲。”
贺叙白一向是以人家姑娘的清誉为重的,半分可能逾矩的事情都不做。他这人也真是奇怪,平日里一副富家少爷吊儿郎当的样子,长的也是一副爱流连花丛的样子,偏一遇到感情问题,是重至又重,谨慎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