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园子里待了许多年,那几年面具像是长在了脸上,装病买通大夫这种小伎俩更是不知道用了多少遍。那几年,我读了许多本医书,终于找到一种草药能让人短暂的浑身被抽取力气,双腿一软摔在地上。”
“义父时常要去一个庙里祭拜,那庙在山上,山路难行,若是碰上阴雨天,路再滑一些,我想摔断个腿应该是不成问题。”
“许是天都要帮我。义父出门前天还是晴朗的,午时未过便开始积蓄乌云,没几刻便下起了暴雨。事情也如我所料,义父走到半路体力不支摔倒了。”
“谁知他磕到了头,大雨天山路上也没什么人,没人及时发现他受了伤。等管家意识到事情不对时,他竟就这样死在了山路上。其实我没想过他死的那么干脆,我想着他要是能摔断个腿,我慢慢耗死他的,躺在床上死应该是最舒服的死法了?我不知道,我猜的。”
孟何听着皱了眉,道:“他死了没人怀疑你吗?”
孟醒道:“当然有,但是堵住悠悠众口不是我的分内之事,那是他发妻的,也就是我的义母。”
“义母同义父早已不合,她之所以帮着义父瞒着这些腌臜事,不过是为了义父的财产。对于义父之死,迅速翻篇儿对她来说才是最有利的,不论义父是怎么死的,她只要一口咬定义父就是因为不小心磕到了石头,是意外,衙门的人会强制验尸吗?他们闲的慌。义母就算对义父之死存疑,那又怎样,她早巴不得他死。”
“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舍弃很多东西的吧?至少我遇到的都是这样的人,我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义父下葬那天我作为唯一剩下的义子,走在队伍的前列,哭的可伤心。谁见了不称一句这义子孝顺,虽是义子,胜是亲子。我如愿的分得了一部分的财产,虽然同总数比起来不值一提,但是于我来说够用即可,进了义母口袋里的钱财,要多了她哪里能给?不若顺着她,做足了唯唯诺诺的姿态,免得再生事端。”
故事进行到此或许该告一段落,孟醒该似方才讲完阿娘的事情那样,在讲完义父的死后停下,为自己寻找几刻钟喘息的时刻。可是孟醒没有,他没有任何要停顿的迹象,张着口想继续讲下去。或许于孟醒而言,值得他满心思念的,才配得他片刻的停顿,至于那些由他出手的人派发死亡的人,怎么配呢?
孟何开口打断了孟醒,他想知道的更详细些,想在心里给那义父定上更多的罪名,足以说服他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想尽办法也要让那义父死的罪名。
“为何那人死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义子了?其他人呢?只剩你一个的话,他没对你做什么吗?”
“呵呵……”孟醒嗤嗤笑了两声,有些嘲笑,不知嘲谁,道:“被我撞见的那个大哥哥两年没到就死了,没熬到义父要将他送出去的时候。比我稍大些的那个孩子要更惨一些,那段时间义父大概是发现了什么更好玩的事情,时常用极残忍的方式折磨那个孩子,他甚至还没小哥哥活的时间长。等快轮到我的时候,我便下手了。其实我没想着一定要他死的,也没想过让他感受躺着床上等着死亡的那种绝望的,毕竟他曾救了我的命,虽然我并没多想活下去。可惜他对待那些男孩的手段太过折磨,可惜他幸运地磕到了石头。”
孟何不说话了,他想他问的问题同情绪有关的太多,他本不该好奇。听客如何能从寥寥几语中体会到当事人的心境,何况他是孟婆,做的就是送鬼的活计。
想想这些,孟何不想再找些那劳什子的义父的罪名,他的注意力被别的吸引。
这一切好似都建立在一个点上,孟醒为何能确定他义父一定会轮着来,万一……
孟何问出心中的疑问,孟醒却笑了,放肆大笑,“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那义父他信神佛,哈哈哈!”
“他这样的人却还每日供奉,时常徒步去庙里跪拜,乞求神佛保佑他。他甚至觉得自己按日子来,便算是一种善了,多好笑。”
神佛会不会保佑孟何以为或许该问问忘冥的意见,毕竟他从前是做神仙的,这种事想来有经验。
该怎样问孟何还没想透,转念又想:人间这许多人皆信神佛,若是要管,哪里管的过来?况且忘冥那样好的人,便是护佑凡人,也不该是这样的人。
☆、妄人间伍
故事到这里,想必要告一段落。
孟何望着窗外已然暗淡的天色,起身欲去关门,想着今日便到这里,收拾收拾歇一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