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只手撩开门帘。石窟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唐九宁从后室走出,两三步走上石椅,跃入众人视野。
一身黑色劲装,窄肩细腰;一根绸带束发,垂落腰尾。一张素白的脸干干净净,无甚点缀。
阿肆乍一看,觉得很普通,再细一看,一丝惊恐蔓延至全身。别人可能认不出,但唐九宁关在毒门地牢时,阿肆可是日夜看守,能不记住这张脸吗!他当即有些腿软,往后躲去,想避开这位祖宗的视线。
可唐九宁好像并没有看见他,或者说并不在意他,视线轻轻巧巧地扫过石窟内众人,便开口道:“今日并不是什么接风宴,召集大家在此,是为了商讨一二事。”
的确,案上空空如也,既无美酒也无佳肴,一看就是要直奔主题说正事。
有人听罢便坐直了身子,也有人暗自嗤笑。比如那五门主李大山,正冲边上两桌的门主偷偷使眼色,眼里尽是不屑。
“五门主有意见?”唐九宁看向李大山。
李大山一怔,他意见多得去了,这阵子没少在私下议论,但要让他当面说出来,他又没那个胆子,于是只好换个方向挑刺:“这桌子上连壶酒都没有,怪没劲的。”
唐九宁:“我说今日是为商议正事。”
“商议正事不得说话?话说多了不得口干舌燥?”李大山反驳道,“万魔窟规矩少,来这的人向来图一个自由,尊主可别把仙家那一套规矩搬过来,干巴巴的没意思,对吧,各位?”
李大山话毕,气氛沉了一些。毕竟他们都知道唐九宁在仙盟待过一段时间,这时提到“仙家”二字,分明是想借题发挥,给唐九宁难堪。
萧鸷的眉头皱了起来,刚要开口,唐九宁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她转回目光,面上带笑:“五门主说的有道理,来人,上酒。”
李大山看着侍女陆续给每桌端上酒壶,嘴角勾起满意的笑容,心想这新尊主也是个脾气软的。他端起酒杯,心情舒畅地抿了一口。
唐九宁嘴角的笑意不减:“今日要商议的事,这第一件,便是‘规矩’。”
众人听罢,视线试探着交错,端着酒杯一时迷茫。
唐九宁朝外喊道:“把人带上来。”
张妍被押进洞窟内,除了面色憔悴了些,身上的衣服倒是干净,先前在幻海秘境受的伤都经过了处理,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她被押送的人狠狠一推,跪倒在地,抬头一看坐在最上端的唐九宁,便明白了那位的身份,立刻低下头不敢一语。
唐九宁看了眼跪伏在地上的张妍,转而问宣年儿:“宣护法,你给大伙儿说说,她所犯何事。”
宣年儿看向张妍,目光有些冷淡:“幻门弟子张妍,与仙家勾结,置尊主于险境。”
“那按照门规,应该作何处置?”
“根据所造成后果的严重程度,废除修为逐出万魔窟,或者……”宣年儿转回目光,面色平静而冷酷,“处以死刑。”
张妍浑身一抖,向唐九宁不住磕头:“尊、尊主饶命!我愿被废除修为,在万魔窟做牛做马一辈子,但求尊主饶我一命!求尊主饶命!尊主饶命!”
她喊得声嘶力竭,磕得额头都是血,可唐九宁毫无反应,支着下巴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张妍见求唐九宁无果,便转了个方向,又向宣年儿颤声道:“师父!师父救救我,是我心生嫉妒,鬼迷心窍,妍儿知错了,妍儿再也不敢了!”张妍跪着爬过去,拉住宣年儿的衣角:“师父,我无父无母,从小便跟着您……”
一个美丽的女子怆然泪下,楚楚可怜,不免让人动容。
宣年儿不为所动,倒是一旁的李大山开了口:“如今万魔窟与仙家局势紧张,正是用人之际,我看她认错态度诚恳,不如就饶了她这一回。”
李大山几杯酒下肚,便觉得什么都不是大事,只要仙盟没打上门,每天还能喝酒混日子。
他以为唐九宁好说话,三言两语能便劝下来,眼睛一瞥,唐九宁却从石椅上起身,一步一步踏下台阶。
“五门主,你觉得该放过她?”唐九宁问。
李大山端着酒杯,闻言随意回了句:“虽说她有加害尊主之心,但尊主不也好好站在这里吗?小姑娘不过是一时走了歪路,废除修为就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唐九宁站定在张妍面前,目光扫过坐着的众人:“其他人有什么意见?”
窟内陷入沉默,没人附和也没人反驳。其他人没有李大山这般心大,皆有些紧张地揣测这位新尊主的心思,不敢轻易发言。
“我说过今日要商议门内规矩,便是觉得万魔窟在管理上有些松散。”唐九宁垂下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妍,开口间寒气森森,“像这种勾结敌人的反叛之徒,居然还在考虑要不要留人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