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担心你。闻熹带了点讶异地笑道:“蒋先生亲自审的?审讯室的安全条件该加强了,改天我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前辈说的是。”浮桨应下来,“陈微山和沉湖的嘴都硬得很,一时审问不出什么……我们来这里也想问问神君,有没有一些线索能提供?”
“线索倒是有……”凛玉沉吟着说道,“据陈微山自己说,他是庚辰的后人,还下了地狱道,融合了庚辰的一半神魂。子兰,庚辰的事你知道多少?他可曾与谁结成过夫妻?”
子兰一怔。
庚辰是他父亲、也就是上一位天君的嫡亲弟弟,是他小叔叔。
彼时远古时代,尊崇真龙,庚辰在九州内都是明亮耀眼的存在。这样一个地位尊崇、天资绝顶的年轻神君,却在私下里与魔族达成交易,支持他们豢养、炼制‘障物’,还替他们一再隐瞒。
所谓‘障物’,原身是一种罕见的魔物,加以邪术炼化,成功者能被加以操纵,是绝佳的武器。然而过刚易折,作为强大到近乎超脱六道的存在的同时,身体也时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生命亦极为短暂。
子兰知道,闻熹便是其中一个。
庚辰死时子兰出生没多久,只后来偶尔从父亲那里听闻一些往事,对他这位小叔叔知晓不多。他林林总总拼凑出的结论是庚辰罪有应得,这也是再真实不过的事实,但在子兰模糊的记忆中,却还有老天君偶尔叹息着谈起他这个小叔叔,也让他知晓了一些庚辰神君战无不胜、意气风发的故事。
当然,再怎么战无不胜,最后的结局都是被凛玉杀死,自高高在上的天道,堕入了地狱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清不楚的传闻。据说庚辰湮灭前,天君曾寻过凛玉,以恩情相挟,求他网开一面。
但终究无一人例外。
而后,天君大恸,凛玉弃尊位,离天道,与闻熹远赴人界深山。
其间也有传言,说是老天君的突然陨落与凛玉有关,毕竟是真龙之身,既不是战死于沙场,也不是大限将至,何以就那般无声无息地消逝了?
这些传闻开始流传时,子兰刚继承天君之位不久,放在人界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浮桨那时还未出现,他孑然一身,举目无依,不多时又遇上魔族偷袭,神魔混战一触即发。
他无计可施,只得求至听澜山脚下。
凛玉再度出山,一剑破开万重阴霾。
……
实际上也只是短短几秒,子兰很快从突如其来的回忆中抽出身来,迟疑道:“父亲从未提起过他留有后代,但想来即使是真的有,也不会为人所知。您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我,我试试还能不能想起来。”
凛玉捏了捏眉心,一时还真没什么想问的。
大概真的是老了,这一点小伤至今还有些头痛,莫不是脑震荡了吧?
“我过去一趟吧。”闻熹适时地站起身来,“毕竟跟沉湖还是老相识。”
子兰:“……”他看了眼浮桨,浮桨也默默看着他。
子兰心道,这位刚跟前妻吵完架的大神满身怒气地去审罪魁祸首,他都不知道是该为沉湖跟陈微山的脑袋担心,还是为监狱新修缮的审讯室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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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熹拉开椅子,在陈微山对面闲适地坐下:“陈先生,我可是抛下老相识先来看的你,感动吗?”
陈微山那副平光眼镜早就碎成了玻璃渣子,闻熹那一拳砸肿了他的眼睛,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怜可笑。他咧了咧嘴角,血丝溢出来:“如果能将令爱嫁与在下,会更感动的。”
闻熹静静地看着他,从那张脸上看出了故人的痕迹:“你这么执着桃夭?虽然没有可比性,但我也很想知道,你父亲当年是不是也这么执着于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陈微山重复了一遍,忽然轻笑出声,“神君,有时候‘母亲’是不会存在的。比如您,您有母亲吗?您可不是凛玉神君那种天地生养的神祗吧。”
“那这么说来,我们还算是同病相怜。”闻熹含笑凝视着陈微山的眼睛,语调轻缓,“不过有一点你我还是不同,你还是有父亲的。”
“当年送他下地狱我也出了份力,只是不知道他有你这么个好儿子,地狱道里还能重新爬上来。”
“前辈过奖,子承父业罢了。”陈微山诚恳道,“其实我相当同情您的遭遇,能在那种疼痛下忍上万年,实非寻常人可比,这一点家父做的的确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