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哪一点是他的错呢?
他出身先天神祗,千年来备受敬重信服,无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底气,他的一言一行就是旁人的信仰。再怎么将心比心,他也体会不到闻熹内心深处的自卑和敏感。
凛玉沉默了一会儿,道:“万事万物,存在便有他们的道理,没有不值得。你有你自己的道,不必怕。”
“什么道?”
“我也不知。”凛玉声线温和,“有人杀伐证道,有人行善证道,有人避世而居以求内心平和之道,人人都不同,但人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慢慢来,你还有很多时间。”
闻熹愣头愣脑地听着,一脸不是很明白的样子,也许还想问一句“我也不知”是什么道。恍惚间他又想起昔日春夏之交的听澜山里,漫长无尽头的授课,一时只想伏案睡觉。
但凛玉比他先睡着了。
闻熹突然觉得背上的人安静了下来,气息微弱,甚至没了声响。
凛玉独自一人战了太久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凛玉放下来,看着眼前人,神情近乎虔诚。他其实也有些累了,未被完全治愈的顽疾在激烈的战事后有些复发的征兆,但他没有在意。
凛玉眉心间,有一枚金色徽标微微闪烁,映在闻熹眸子里,光芒渐趋黯淡。
闻熹抬手碰了碰那枚徽标,指尖被氤氲上了金色微光。他忽然想问,是所有人,你都会这样不求回报地付出吗?还是……只有我?这个想法来的如此突兀又如此强烈,让他很想摇一摇凛玉,像从前那样追根究底问个清楚。
……但凛玉睡的很沉很安静,令人不忍打扰。
最终他只摸了摸凛玉的头发,道:“凛玉,我不会让你死的。”
“听说凤凰的血和泪都可以起死回生,可惜我不是凤凰。”闻熹低头凝视着他,手中多了一把利刃,“不过也许会有点用。”
他苦恼地抓抓头发:“主要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你也没教过我,错了也不许笑我。”
凛玉阖眸沉沉睡着,不知道有人在他眉心处印下了一个笨拙而缱绻的亲吻。与此同时,手腕被仔细地绕了一圈红玉石。
鲜红明艳,正是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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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蒙蒙,簌簌夜风拂过野林,偶然掉下几片潮湿的叶子。漫山遍野无一人踪迹,聒噪啼叫的乌鸦已尽数飞离,给天边血红的日落腾出了空间。
渐渐黑下来的世界里,闻熹就这样背着凛玉慢慢走回了听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