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骨骼修长有力,带着灼热的温度。
女孩很娇小,很软,和他自己身体的感觉截然不同,他想起很久之前,他发烧后,和她在沙发上头碰头睡着那次。
这次,好像是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离她这么近。
安漾耳朵都红透了,像是成熟后的饱满石榴一样,干净剔透。
少年低着眼,凑得很近,温热清冽的吐息扑面而来,缠绵在她耳侧,近在咫尺。
安漾浑身一颤。
如,如果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男生,她肯定已经当场翻脸。
可是,对上少年清清亮亮的眼睛,想说的什么话,被她硬生生吞了下去。
她满脸通红,双手捂住自己耳朵,尽量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甩开。
告诉自己,是她太多想歪了,以她对原燃的了解,他应该是没有半点其他心思。
“我没有想让你回去。”安漾艰难道,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措辞。
他固执道,“有。”
他有直接问她,是不是想让他回去,安漾没有否认,甚至没有转过来看他。
安漾脸颊微红,“那是卫西皆说的,说你家里人,都想让你回家,说你妈妈很想你,不是我,我……”
出于私念,她其实是很想,让原燃一直留下来的。
少年抿着薄唇,似乎完全没有放下疑虑。
安漾低垂着头,一咬牙,“如,如果你愿意,不嫌弃的话,家里人也同意,那你可以一直留在我家住的,我不介意,爸爸也说过,你……”
少年漆黑的眼睛比之前亮,垂睫看着她,似乎是在认真甄别,她说得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安漾很庸俗的想,那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如果是笑时,应该更加好看。
可是回想起来,她好像就从没有见过原燃笑,一次也没有笑过。
她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重复了一遍,“可以一直留下。”
是真的,她完完全全的真心话。
原燃没有说话。
只是,行动已经表现出了他的心情。
空调是不是出故障了,制造的冷风效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从他肌肤上渗透过来的温度,丝丝缕缕,密不透风,简直像是被一只大猫,从背后,紧紧的蹭住。
好重,又热。
简直像是要窒息一样,喘不过气。
“原燃,你的脸。”安漾挣扎着回头,看向他侧颊,没有忘记自己之前的问题,“怎么了。”
数道擦伤,仔细一看的话,有一处不明显的青,在颊侧,靠近耳后的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摔出来的。
她最害怕的,就是他又出去和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起冲突。
少年摇了摇头,“没事。”
“又撞电线杆上了?”安漾紧抿着唇,脸上笑意消失。
原燃,“……”
他没再回答。
其实在在肩和背上,被黑色布料遮住的地方,还有都有伤,很有可能破皮了,或者淤肿,一动就有几分疼。
当然对手比他要更惨。
但是他完全无所谓,独自在那个逼仄小屋住的那几年里,他早适应了疼痛。
最痛苦的,其实往往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无法控制的头疼,幻觉,噩梦和痉挛,最恐怖的,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变成另一个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人。
安漾很无奈。
虽然少年依旧表情很淡,
但是,她总觉得啊,像是看到了一只大猫,在她身边拱啊拱,眼睛黑漆漆,毛绒绒的,在撒娇。
当然,原燃是不会撒娇的,也讲不出任何甜言蜜语来。
可是,安漾就觉得,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的眼神或者表情,似乎都戳在她心尖上,让她心尖发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我去拿药箱,你等等。”
他点点头,就乖乖在原地等她。
一直到安漾拿着药箱回来,用凉水把他脸上伤口冲干净,随后,小心翼翼的消毒上药,女孩指尖清凉柔软,动作轻柔,带着满心的呵护。
那么好看一张脸。
总是被他折腾得到处是伤,似乎一点不在乎也不怕破相。
他还是个小男孩时,就被隔离开来,独自一人在待那个漆黑狭窄的屋子里,也从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喜欢一个人。
少年人尚未开窍,只是凭着一腔热血,最单纯的,发乎本能的,想要亲近,想要待在她身边。
只要那个人多抚摸一下,对他一笑,说愿意让他留在身边,就足以让他满足到,颤栗感一路顺着尾椎骨爬升而上,只想在她的触摸下轻哼出声。
*
安漾去湳大给安文远送一份文件。
安文远刚吃完午饭,接过文件后,安漾却没有立刻离开,实验室学生都走了,门半掩着。
她问安文远,“爸爸,原燃暑假,还可以继续待在我们家么?”
还是需要确认一遍,毕竟安文远才是一家之主,而且,她也不知道原家人有没有再联系安文远。
安文远笑,“只要他自己不想走,一直住下去也可以,反正我们是没问题的。”
安文远难得闲了下来,有心情和女儿闲聊几句。
“当年爷爷家里遭过一次大难,你奶奶突发了一场急病,需要立刻做手术……”他回忆起很久远的事情,“那时候,我还很小,基本都不记得了。”
所以只是听安锡和说起过,病来得急,心脏手术费用昂贵,关键是,根本没有钱,也找不到他当时急得几天没睡,一户一户,找当时所有可以找到的亲戚朋友借钱,放下尊严四处哀求,可是,最后凑到的钱也依旧是九牛一毛。
安锡和曾经在军队里和原戎同队,是一起在枪林弹雨里历过的过命的好兄弟,后来,知道原戎出身后,他便开始有些自卑,自觉疏远了他,原戎后来也确实步步高升,安锡和则因为负伤提前退役,在高考恢复后,他立刻报了名,却不及防遭遇到这种事情。
原戎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情,后来,他提供了安锡和妻子手术的所有费用和后续疗养费用,包括利用原家人脉联系到的医院和医生,安锡和进京陪同妻子,衣食住行都是原家提供的,让他安心准备考试。
安锡和从小聪明,第二年,高考,一举考到了湳安市的状元,妻子也顺利痊愈。
在命运的岔路口上,成功的选到了最好的一条。
安锡和离世时,亲自把儿子和女儿都叫到了病床前,临终前都,念念不忘的反复交代过,原戎对安家的这段恩情。
安文远也一直记在心里,但是后来,安家迁回了湳安祖宅,从此之后一直扎根在这里,与在京城的原家相隔千里,在安锡和去世之后,交集变得更少,以原家的家世,安文远也自觉也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所以,在去年原戎打电话找到他,问是否可以要孙子过来借住一段时间时,安文远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安漾默默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以前还曾有过这样一段经过。
所以,只要原燃愿意的话,他是可以一直住下来的。
安文远自觉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恩必报。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安文远也觉得有几分不对,“是原燃不想住我们家了么?他要是不愿意和我们住一起,想在外租房,也可以……”
“为什么要他在外面租房?”安漾很快说,也不管前言后语,像是被揪了尾巴的小兔子。
安文远失笑,“软软。”
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注意到的一些小细节,眉心蹙了起来。
他家女儿,对原燃,有时候的关心,是不是太过了。
他不是不喜欢原燃这孩子,但是,原家背景实在是过于复杂,在原和礼去年猝然离世后,变得更加扑朔离迷,原燃就是些千丝万缕的利益牵连中的最核心。
更何况。
这种一路被众星捧月长大的独苗小少爷,长得又好,多风流薄幸,以后成年后,他最后和谁结婚,往往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这种高门大户里,门当户对的理念早就深入人心,看原家上辈人最后的婚事,无论男女,没有例外,全都是嫁娶了和自家至少在一个水平线上,同一个交际圈里的人家。
安文远不是那种想靠着女儿结婚一步登天的父亲。
虽然早年丧妻,但是,以安文远的长相,经济条件和职业,想要再娶,绝对不愁娶不到合适的人选,他一直单身的原因,除去对亡妻的感情之外,就是怕再结婚,让安漾受委屈了。
他一人把安漾带大,知道女儿性格纯善,从小被小心翼翼的在象牙塔里呵护着长大,接触的大部分都是老师和学生,干净纯白得像一张纸。
他只想以后给女儿找到一个同样背景单纯的年轻人,有没有房子车子无所谓,出身如何也无所谓,只要他真心爱安漾,能代替他,继续宠着护着女儿一辈子,
显然,原燃并不是符合这个要求的人选。
当年,原和礼的风流多情,在整个京城都交际圈都出了名,安文远年轻时也随着安锡和见过他一次,少年潇洒风流,还自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贵气,那时候的原和礼,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和如今的原燃轮廓五官都很肖似,一双精致的桃花眼总含着笑,看谁似乎都含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