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小巷又窄又小,她也不知道江举人搬的是哪家宅子。正犹豫着,突见一个身穿半臂布衫的小少年哼着小曲儿走过来,傅清宁便问,“请问小哥,这里有一家新搬来的范举人,是住在哪里?”
那少年突见一个容色俏秀的少女向他问路,倒怔了一下,打量了她两眼,才说:“是有一家新搬来姓范的,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举人。他们住在里头倒数第二间屋子。”
他手往巷内一指,“你看就是门口有棵柳树的。”
傅清宁道了谢,走到那间宅子前,敲了敲门环,一会儿便有一个婆子来应门。
那婆子原是去过孟府给她送请帖的,一见她面,甚是热情,忙道:“哎呀,傅姑娘来了,来得正好,我家姑娘正伤心呢。”说着,一溜烟地回去报信了。
不多一会,江宜男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傅清宁见她形容清减,眼圈红肿,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心下吃惊,说道:“我从林家门房那里打听的消息,明日一早我就要坐船回蓟阳了,所以特来和你道个别。”
江宜男也很意外,“怎么这么匆忙?我这两日乱糟糟的,也没头绪,还想着过两日给你递个信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你订的是哪条船?”
傅清宁道:“说来也巧,我家铺子里的掌柜从明州进货回来,包了一艘船,正好经过这里,我二哥知道了,问我要不要随船回去。我想着是自家的船,虽是载货的,总要比别家的方便一些。”
江宜男道:“那就好,自家的船比客船要稳妥多了。”
两人到屋里坐下,江宜男叫丫头泡了茶,傅清宁问道:“怎么突然就搬家了?”
江宜男叹道:“不搬不行呢。本来我爹对这宅子并不满意,要再找一个好的,只是时间苍促,一下子到哪找好的去,只能在这里先将就着。”
傅清宁疑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宜男叹了口气,“我娘差点落胎了。”
傅清宁大吃了一惊,忙问何故。江宜男喝了口茶,缓缓道来。
原来江举人一家在女婿林淮家住着,本来也还算和睦,江举人手头有钱使得大方,又是举人身份,亲家对他们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偏偏那日双胞胎满月,来了几个林家的族人,其中有个亲戚看上了江宜宁,托了林太太说媒。
那亲戚是林家嫡支,在孟州颇有势力,林淮一家向来是仰其鼻息的。他们有意结亲,林淮的爹娘自是千愿万愿的,过来和江举人夫妇千般好话说尽。
江家夫妇想着亲家介绍的应该不会太差,况且林家是孟州望族,家境也匹配得过。不过为了郑重起见,江举人还是找人打听了一下,才发现男方自小便有隐疾,据知情人透露,怕还不是小病。
江举人夫妇是疼女儿的,自然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只说还想将女儿养两年,很委婉地将亲事回绝了。
林老太太没做成亲,又怕得罪了本家,说话难免有些不好听,有一次指桑骂槐的连媳妇都埋怨上了。
江太太当晚就气得下面出红,幸好请了个妇科圣手,喝了安胎药才勉强保住了。
江举人是个有骨气的,一怒之下当日就找了宅子搬家了。江太太也不敢再动气,小心翼翼地保胎,这几日连饭都是在床上吃的,不敢多动一下。
傅清宁听了道:“岂有此理,这算什么亲家,倒是仇家了。”
江宜男叹道:“不过是权势动人心吧。只是苦了我姐姐了,她是江家媳妇,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幸好姐夫还向着她的。唉,这几天我娘没少掉眼泪,偏大夫又说不能动气。”
傅清宁道:“再怎么说,也是你娘的身体最要紧。”
江宜男点头道:“可不是吗?我也是这么劝我娘的。”两人聊了一会,傅清宁又去见过江举人夫妇,然后和江宜男告别,“咱们回蓟阳再见吧。”
江宜男忍不住落了泪,嘱道:“别忘了写信来。”傅清宁到了巷口,见她还站在门外,便挥了挥手,直到她进去了,才往自已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