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直悄悄跟在穆亭渊身后的曾婆子垂眉应声,上前将穆亭渊带离灵堂。
人散之后,灵堂一片空荡寂静,她回味着穆落皓临走时交代给她的那个名字,猛地想起,那是荣安王赏赐给他义子的别院。
也是本文原本的男主洛无戈的别院。
把穆亭渊带回房间后,曾婆子关门时故意左右扫视一圈,然后将门关上落锁,回头对穆亭渊说:“少爷,你怎的在灵堂上对大夫人做出那样亲昵的动作,说那样亲昵的话?”
“怎么了?”穆亭渊疑惑地问,“嫂子待我好,我便待嫂子好。”
“你刚被接回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曾婆子刚才心跳都快跳出喉咙了,说道,“我听说之前有位方士,替大夫人算过命,说她十五岁时有一大劫,需要吸福纳运,想出了个冲喜的主意,算了下命格,正好与我们穆府相配,便硬是要大老爷娶她。成亲当日,大老爷便暴毙而亡,又有传言说,大老爷生来命短,因而一人的福运不够,便要整个穆府都把福运转渡给她,否则怎么会在大老爷死后还留在穆府,她晏大将军府不比我们小小穆府舒服得多?你看,她又把老夫人克死了,万一您靠得太近,把您身上的福运都吸走了可怎么办?”
穆亭渊闻言,颇不以为然,维护道:“我听闻大哥是病入膏肓,药石罔医,刚才曾奶奶您也听见了,老夫人是被穆落皓害死的,怎么全都推到嫂嫂头上?”
曾婆婆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不知道,自她来府里,日夜鸡飞狗跳,许多家丁都被杖责一顿,赶出了穆府。”
“嫂子自有嫂子的决意,”穆亭渊神色稍微冷了下来,淡淡地说,“我不清楚实际情况不该随便置喙。”
“小少爷,”曾婆婆不知道晏枝给穆亭渊灌了什么mí • hún药,着急地说,“况且,曾婆子虽不是看着您长大,也算是照顾过您,待您一片真心实意,若不是为了小少爷着想,又何必在这里落下嚼舌根的口舌,还是嚼主子的舌根。大夫人声名狼藉,穆府人人憎恨,她将穆府闹成了整个北都的笑柄,她将您接了回来本就遭到满府诟病,您切莫和她走得太近,寒了穆府下人和穆老爷座下幕僚及学生们的心。”她双眼含泪,望着穆亭渊道,“您如今是穆府的希望,是将穆府拔离泥潭的希望啊!”
穆亭渊一直沉默,待曾婆子说完才从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曾婆子布满褶皱的手,虽然一样温暖,但却让他心里一片冰冷。
穆亭渊淡淡地说:“曾婆婆,亭渊知道你是担心我。有些话您没有直接说出来,我却听出来了。我在穆府的出身并不光彩,我是穆府老太爷和下人生的私生子,这些年来,我在那个偏僻的小院一直受人欺辱,哪怕是个最下等的家丁也能肆意闯进小院对我非打即骂,整个穆府没有人看得起我,我的父亲,母亲,兄长,本该称呼我为少爷的这些人全都视我于无物。唯独嫂子,她待我温柔,给我温暖,将我带离那个偏僻的小院,给我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还请来先生,教导我何为仁义礼智信。我从她的眼睛里能看出来,她待我是真心实意的,现在您却叫我背弃嫂子的善意,不但不去报答,反而以小人之心度之处之,那穆亭渊与一个狼心狗肺之人有何区别?!”
曾婆子震惊地看着穆亭渊,不敢相信这番话只是出自一个十岁的孩子。
她还记得七日前刚见到穆亭渊时,这个少年温和柔软,像是团不谙世事的纯净的雪,此刻才发现,这团雪剔透纯粹,内里却藏着这样炽烈的火焰。
他这样懂事,是因为十年来吃了太多的苦,让他能早日看清了何为人心伦理吗?还是少爷天赋过人,短短七日便将仁义礼智信读了个通透?
但无论哪点,曾婆子都觉得脸上无光,这几日,她听多了府里的谣言,担心穆亭渊真成了晏枝养的走狗,看到穆亭渊那样信任晏枝并毫不掩饰地表示自己的情感时,她心里如坠深谷,那样一个可怕的女人真的把穆府拿捏住了的话他们这些下人该怎么办?
穆亭渊再次沉默,他又主动牵起曾婆子的手,低声说:“婆婆放心,我懂事的,您对我的好,我会一直记得。”
曾婆子闻言,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这日,府里虽然乱成一片,穆亭渊的课程依然没停下,他下了晚课,正准备沐浴更衣,忽然听见敲门声响。
打开门后,看见秦兆丰站在门口,对他恭敬了行了一礼。
穆亭渊疑惑地问:“这么晚了,秦总管找我做什么?”他脸色一变,担忧地问,“可是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