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晏枝凑过去替他理了理鬓角被汗水打湿的短发,柔声道,“要不是你,嫂子可能就回不来了,你玲珑心思,怎么就不多想点别的巧法,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穆亭渊笑笑不语。
晏枝:“要不是正巧碰见哥哥来了,你岂不是要一直跪下去?现在穆府没有倚仗,你就是死了也没人能替你偿命,傻不傻!”
穆亭渊道:“我没事,嫂子。”
“傻,”晏枝指尖点在穆亭渊额头,道,“以后不能这样了,答应嫂子,要好好活着,要惜命,好吗?”
“好,我都答应你,”穆亭渊乖巧地应声,高烧过去,他嗓音喑哑,眉头微微一蹙,委屈地看着晏枝,“所以,别哭啊,嫂子。”若他不说,晏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愣了一下,抹了下眼角的泪,对穆亭渊道:“行了行了,嫂子没哭,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嗯。”
晏枝给他揶好被角后,站起来往屋外走,一推门,正好撞见走过来的晏殊同。
晏殊同关切地问:“那孩子如何了?”
“好些了,”晏枝道,“多谢哥哥帮他。”
“无碍,”晏殊同笑了笑,随即他犹豫着开口,试探地说,“枝儿,父亲他……”
“我知道,”晏枝打断他的话,说,“实话实说,父亲作所作为确实让我心寒,若是我为非作歹,他不管不顾,甚至大义灭亲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从嫁入穆家之后,我所经历的一切若是放在寻常女子身上都是足以毁灭其一生的重大打击,父亲全程视若无睹,现在告诉我,他撇清关系是为了保护我。哥哥,”她看向晏殊同的双眸,神色平静地道,“你觉得我应该接受吗?”
“我也无法接受,”晏殊同微微握紧大袖里的拳头,道,“他只知道如何做一朝权臣,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从小到大皆是如此。我们都恨李景华设奸计害死了大哥,但他也并非没有过处。我有时常常会想,如何不能像寻常孩童一样有个爱自己护着自己的父亲,他从来不知道该如何保护我们。但是,这就是我们晏氏儿女的命。”
因着晏家大哥早死,晏殊同早就领悟到自己的命运,他疼惜晏枝,只想着由自己遮风避雨,不愿外面那些污浊肮脏流入晏枝的面前,可如今,保护的壁垒终会损毁,晏枝长大了,应该去直面她该直面的东西。
晏殊同道:“枝儿,你要明白,出身是无法改变的,我们生来是晏靖安的子女就注定要与他同乘一片小舟,你再怎么厌恶他,恨他,无法原谅他,他依然是我们的父亲。”
晏枝轻轻咬唇,这次事情让她明白了很多,她与晏靖安是休戚相关的共同体,穿成晏枝,她便成了晏枝,有了晏枝的使命和应该背负的命运。
但她绝不会和晏枝一样选择自暴自弃的道路,在大难降临的时候依然闭着眼睛,任由命运切割皮肉,凿穿骨血。
她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却听晏殊同的随身侍从急匆匆地前来禀告:“少将军,大将军命你速去议事厅。”
“就来。”晏殊同见他神情严肃,应了一声,回头对晏枝道,“枝儿也要多休息,父兄都担心你的身体。”
“好。”晏枝点头,犹豫片刻,对晏殊同道,“哥哥,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你?”
“方才你说了,我是晏氏的儿女。”
晏殊同还想说些什么劝退晏枝,却见女子神色坚决,便应道:“也罢,随我来吧。”
晏殊同的书房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人,他正看着一封书函,上面只有寥寥几笔,被烛光映着,隐约可见穿透纸面的文字。
晏枝和晏殊同推门而入时,晏靖安缓缓抬头看向他们,待看到晏枝时怔了一下,关切地问:“枝儿身体如何了?”
“无碍了,父亲,”晏枝今日来是要同晏靖安谈论晏家的处境,她道,“若是有军情,我去一旁等着,若是事关晏家,我想一同商议。”
“与军情无关,”晏靖安将纸张递给他们,肃容道,“是你们长姐,明珠的事情。”
“长姐?”晏殊同接过信函,仔细一看,神色顿时大变,“巫蛊之术?怎么会?”
晏枝闻言,从晏殊同手中接过信函,心想,果然是这段剧情。
在春蒐之前发生了一件大事,晏靖安嫁入宫中的长女曦贵妃晏明珠因巫蛊之术被打入冷宫,这本该是被赐死的大罪,但皇帝借“多年恩爱”为由,免去死罪。表面上看似是后宫争斗,但却是他要与晏靖安一分胜负的起点。
打那开始,晏靖安的势力被不断压缩,最终逼得晏靖安起兵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