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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1 / 1)

“小少爷从小便苦,如今终于熬到头了。”

穆亭渊心道官场猛于虎,他这分明是苦日子刚开始,哪里熬出头了?更何况,小时候嫂子待他极好,他根本没吃过多少苦头。

想到这儿,他面露微笑,神色柔软。

曾婆子抹着眼泪,哀哀道:“从小那些嘴贱的贱皮子就爱诋毁少爷,说些难听的腌臜话,如今少爷终于扬眉吐气,定要让那些人好看!”

“婆婆何须理会这些?若真要与这等人较真,有受不完的恶气!”

“老身是心疼小少爷,”她想起了什么,对穆亭渊说,“有件事情,老身在心里埋了许久,如今少爷高中,便不再隐藏。这么多年过去,大夫人依然没有在族谱上写上少爷的名姓……得亏这事知道的人少,否则闹起来,坐实了少爷……”她气恼道,“那暗门子生的都能在第一时间被列入族谱,少爷的名姓却迟迟在外,大夫人究竟在想些什么?!老身知道这话说出来,少爷可能会不爱听,但是——”

她紧紧抓着穆亭渊的袖子,紧张道:“大夫人可是忌惮少爷,担心少爷日后接掌穆家时,夺了她的权和她的财,才会留下大少爷的把柄?!”穆亭渊的神色骤然冷淡了下来,他平日面上总是挂着亲和的笑容,哪怕在殿上与人辩典时也从未变过脸色,此刻周身温度骤降,骇得曾婆子瑟缩了下身子,还想哆嗦着开口,被穆亭渊冷声打断:“婆婆,你年岁已高,我又已及冠,日常琐事便不由婆婆多作操心。”

族谱一事一直是穆亭渊心里的疤,也是他私生子的烙印,多年来,这伤口常常被撕扯开,早已经把他折磨得肠穿肚烂,伤口结痂好了又裂,渐渐的,他已经对其非常麻木。

可一旦由身边亲近的人提起,他依然会感觉到伤口的痛。

他并非心志不坚毅之人,却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曾婆婆怔住,哀求道:“少爷,老身是替你着想,如今你入朝为官,须得步步为营,你……若是老身说错了话,老身给少爷道歉,只是少爷,你……”

“婆婆多虑,”穆亭渊温和一笑,搀扶起想要给他跪下磕头的曾婆子,柔声道,“我是体谅你年岁大了,若你因操劳过度而伤损了身子,我才要难过分神,苦尽甘来,你好生歇息。”

“少爷……”曾婆子放心地长出口气,还要劝穆亭渊几句,被穆亭渊打断,“夜已深,我要歇下了,圣上有旨,后日便要去翰林院应卯。”

“哎!”曾婆子点了点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出房间。

在她离开后,穆亭渊神色冷淡下来,他坐在窗边,稍显冷瑟的风灌入屋内,吹起他单薄的外裳。

八年在外,他并非如世人所见那般一帆风顺,他与岑修文走过饥荒、走过洪水、走过瘟疫、走过生老病死,见识了太多喜怒哀乐,人世百态,或丑陋、或善良、或无私、或自我,都一一映在眼前。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回感受悲苦欢愉,他的脑海里都只有一个人。欢乐时,他想把这些全都写在信上,通过文字让她一起感受欢愉;痛苦时,身躯被掩埋在折磨里,他想着她的温柔模样,将自己从淤泥里一寸寸拉扯出来。

他扪心自问,可以做到对她完全无条件地信任,哪怕时隔多年,她依然没有在族谱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心里有足以压垮防线的疑问,他也对她没有任何怀疑,也永远不会有任何怀疑。

圣上在殿前问他可愿效忠大梁江山,永不背叛,他回答: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一人只能是她。

我是你裙下的不二臣。

——但这些话还不是时候说出口,他不知道原本对晏枝的敬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男女之情,但他知道,现在在晏枝眼里,他还是当年那个十岁,需要她庇佑的孩子。

但是无妨,细水长流,他必会得到她。

穆亭渊长出口气,他刚拆开发簪,任由长发散落在身后,忽听窗外响起声响,穆亭渊一蹙眉头,敏锐地呵斥出声:“谁?!”

外头一片寂静,穆亭渊微眯双眸,片刻,有人声响起:“啊,亭渊,是我。”

“嫂子?”穆亭渊一怔,果然看到清丽女子从树木的遮掩中走了出来,她神色尴尬,笑道:“亭渊,我本有些话要同你说,但方才无意间听到了你与曾婆婆的话,本打算改天再说,不小心露了行踪。”

晏枝悔恨不已,她本不是轻易能被色迷人眼的人,但方才穆亭渊卸下发簪,长发如瀑而下的模样实在是俊美非凡,让她不小心踩着树枝,发出了轻微声响。

穆亭渊的耳力也着实过人,这都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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