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军一路烧杀劫掠,所到之处,哭声盈天,尸骨如山,但他们却靠着以战养战,反而兵强马壮,势如猛虎,打到京城城下。”
“此时京城正被大逆不道的伪帝所持,此人只会阴谋诡计,对于如何外御强敌却是一窍不通,不但不通,他还胆小如鼠,生怕被蛮人攻进京师,害了他的性命,思来想去,就派使臣出城游说蛮人,愿意送上金银玉帛美人,只求蛮人退兵。”
“京师三朝古都,城池高深,本来就易守难攻,蛮人也怕攻不下,就借坡下驴,答应退兵,却提了许多屈辱的条件,本想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谁知那个伪帝居然一口都应下,当真送出去无数钱粮玉帛,还从京城中强征良家女子五百人,双手奉送给了蛮人!”
三位重臣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然而讲话的是老皇帝,他们也没法打断,只能忍气接着听。
“蛮人满载而归,回去的路上又劫掠烧杀,我大晋北方城镇乡村,竟都遭了兵祸,幸存百姓拖家带口向南而逃,流离失所,人间至惨……”
“京师中的伪帝却觉得逃过一劫,可以平安,并没有励精图治,报此深仇,反而得过且过,只顾排除异己,坐稳帝位……谁知以肉饲虎,徒令敌人得寸进尺!来年蛮军又大举南下,这次这次索性有往京城中派了内奸,半夜夺了城门,放进了蛮军,蛮军将皇宫团团围住,而城中的达官显贵,仓皇出逃,一路上被挤踩践踏的,被乱军杀害的,数以万计……”
“那宫中的伪帝,却带着爱妃和精锐禁军,从地道里逃出京城,一路奔向南方。最后在平南城定了国都,丧了大半的江山,偏安于巴掌大的地盘……从此我大晋就亡了。”
司静航这番推论,其实就是根据他对已知信息的分析得出来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唐国被称为文明古国,连一个小老百姓都似乎很有文化的样子,就是唐国发展几千年,那是什么样的坑都掉过,什么样的亏都吃过,能活下来的唐人,已经将忧患意识刻进了骨子里。
司静航看过无数相关史料,种种悲欢离合,惨绝人寰的故事随口就能讲出来,然而眼前这三位重臣却还没经过那样的剧变,听到老皇帝讲得如此真切,仿佛历历在目,也不由得心惊肉跳。
真要是有那样一天,他们哪个不是上上下下百来口人,在蛮军攻城的时候,能活上几个?三位重臣听到这些仿佛身临其境的描述,都是心神俱震,半晌无话。
“陛下勿忧,想必只是操劳国事,才有此梦,不足为虑。”
苏太师是沉默了许久之后,第一个答话的。
司静航就看向另位两位。
王太傅倒是个实干的,“陛下想来是因为得了边关杨元帅的奏本,思虑过重,才有的如此惊魂恶梦,三关北拒蛮兵,地形险要,的确不容有失,既如此,臣请陛下,命忠诚可靠之人为钦差,再押运一批粮草,送往三关,同时察明此前粮草缺失之案。”
吕相却皱眉道,“然则户部本就钱粮吃紧,以往都已将定额分拨下去,如今却从哪里再弄这一大笔钱粮?”
司静航板起了脸,“不能将别处不紧要的地方削减一二么?”
吕相面露为难,“这……容臣细想想。”
他是直接管着户部的,虽说不至于每笔大的支出都清楚吧,但也知道,最近几年国库已经不似二十年前那样富裕了。
苏太师察言观色,知道老皇帝已经好一向不怎么管政事了,今夜里既然冷不丁地闹了这么一出,必然不会是干打雷不下雨,总得弄一两样实际的,才能应付得过去这一出。
“既是陛下梦中得了示警,想必不能视若等闲,那恶梦里,蛮人攻破三关,那便先不计较之前粮草为何缺失,尽快送往边关一部分粮草才好。”
“那请问,苏太师,这钱粮又从哪儿来呢?”
吕相一听,就知道这姓苏的又开始顺风推船了。
但苏太师说句话容易,户部可是他的地盘,让他从哪变出那么多的粮草来?
苏太师拱了拱手,“为人臣子,自当为君分忧,老臣不才,愿意献出家财一万两,而京师中富商众多,号召他们踊跃捐资,自然能凑出大批的粮草。”
王太傅瞥了苏太师一眼,心想谁不知道这老东西门客众多,家财巨万,一万两银子对他来说,不过是半个月的零花!
这老东西最会讨好上意,他这么一说,让别人都不好意思不出力。
然而王太傅家中不比苏太师,他为官一向清贵而无实权,再加上王家人也不善经营,因此要想轻松拿出一万两来,还真不容易,但输人不输阵,他一咬牙,就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