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总要推拒两次。这样走着流程,转眼到了十一月。领南郡传来消息,是江且歌接连破了数道柳莹布下的阵法,俨然已有结束这场对垒的趋势。另一边,原先身在兰曲的刘夫人乘船南下,未带刘娴,身边只有一个刚及笄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是她侄女,也是刘娴的表妹。几年前,刘娴身怀六甲,来到兰曲时,这小娘子不过豆蔻之年。到现在,却是长大了,有一张娇美面孔,出落得极好。
都说“死者为大”。刘兴去了,那昔日下属们对他的埋怨、愤懑,就都落了空。对这妇孺,总要照顾。
刘夫人没被为难,甚至很快融入云梦的贵妇交际圈中。她新置办的住处离郡守府极近,隔三差五,就要找理由,往郡守府去一趟。连带着,秦子游也见过那小娘子数次。
他听刘夫人笑吟吟介绍,说自己侄女姓杜,名叫杜漪。说着,杜漪朝他行了个万福礼,身姿婀娜。
秦子游见了,视线在杜漪身上停留片刻,淡淡应一声。
刘夫人看他反应,心头一喜。
她带杜漪来,自然有自己的目的:天底下,最牢靠的,自然是姻亲关系在这一点上,刘夫人与刘兴有相同信念。往前,刘兴险些被姬卓药死,但那是因为二者都是男人,争权夺势。相较之下,她的目的就很简单了。不求瓜分权利,只愿在新朝建立之后,依然留有今日风光。
刘夫人有自知之明。
她不考虑“皇后”位置,但也觉得,不能过于“自谦”。自己已经把漪娘接到身边,精心调养数年,为的就是她能在秦子游面前有一个惊艳亮相。
刘夫人身份摆在这里,过往也时常与赵光等人的家眷通信,有意无意,打探了许多关于秦子游的消息,知这年轻郎君不爱女色,称得上洁身自好,到今天,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无。这种情况下,但凡初尝情`事,那这第一个沾了雨露的女郎,可不得在他心里占上特殊位置?
等离开郡守府,刘夫人看侄女,愈看愈欣喜。她拉着侄女的手,温言说:“将军今日如何看你,你可有留意?”
杜漪听着,似羞赧,笑一笑,脸颊多了点薄薄晕红,更添娇色。
刘夫人看她,又有些感叹,喃喃说:“当初也是接到你姑父的信,要我将你接来,一样是许给将军……却不曾想,不过短短数年,出了这么多事。”
杜漪便说:“姑姑,莫要伤心了。”
刘夫人静一静,调整心态。她在马车里坐直身子,撩开旁侧窗帘,去看街道。这里不似经历战火,一派繁荣景象。她看着、看着,心中多了些志得意满:但凡男人,哪有不爱好颜色的?
又可惜,自己没有第二个女儿,静儿又太小。杜漪眼下只能依靠自己,可往后,若真的得势,对她来说,恐怕还是母族势力更好拿捏。
车轮“咕噜噜”地滚上长街。郡守府中,秦子游又处理些事。这样过了一炷香工夫,他叹口气,放下笔,承认,自己的确有些不能静心。
所以秦子游又起身,准备在郡守府中走走,权当散心。这一走,就回到主院。秦子游看眼前门扉,心想:这个时候,师尊该在修行吧。
他不该打扰。
可鬼使神差地,秦子游又抬脚,往内走去。他漫不经心,想:我这也并非“打扰”,这毕竟是我的住处……近来一直被李君昊缠着,听他说如何在云上拟出龙影,我听了一耳朵,其中机关制法颇有意趣,倒是能和师尊聊聊。
想到师尊,秦子游不自觉地露出些笑影。
院中有棵梧桐树,高且直,树荫繁密。秦子游神识在上面扫一圈,确定师尊此刻不在树上,再往屋内探去。
这一谈,发觉楚慎行正盘腿入定。秦子游脚步便停顿,有些许懊恼:果真是在修行啊。
青年踟蹰。
他方才想得极好,振振有词,觉得自己回屋里,是天经地义。但真见了这一幕,又不知该不该再迈脚。迟疑间,楚慎行睁眼,一道传音入密过来:“子游?”
秦子游释然,想:原来师尊知道我来。
他应一声,楚慎行便笑一笑,调侃,“我看那杜娘子,的确是好颜色。你见她时,觉得如何?”
秦子游听了,往前,推门入屋。他见楚慎行姿态闲逸,为自己倒一碗茶。秦子游坐过去,楚慎行看他一眼,给徒儿也倒上茶水。
等尝过一口,秦子游:“师尊这样觉得?”
楚慎行一顿,难得没反应过来徒儿的意思。他轻轻“嗯”一声,尾音上扬到这里,意识到:“哦,以世人眼光来看,的确如此。”
秦子游淡淡说:“依我看,杜漪不及温娘子、柳仙子半分姿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