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在她未回过神时,他人已出门。
荒芜苍凉的山脚没有人烟,少年人高腿长走在前面。她犹犹豫豫地跟在后面,心里闪过无数猜测。
山里有什么东西?
这小子做了多年的太子,权谋算计应该早就刻在骨子里。纵然他外面还是青春期的少年,却不妨碍他谋划的都是一些关乎天下的大事。
她很纠结,想知道他的秘密又不想掺和其中。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天寒地冻的鸟都不愿出来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秦彦停下来,说了一声出来吧。只见不知从何处冒出几十人,一水的蒙面黑衣。那些人训练有素,齐刷刷跪在他们的面前。
姜麓有想过暗中肯定有人保护他,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公开这件事情。这些黑衣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暗卫,一个个看上去身手了得。
他一个挥手,那些人又瞬间消失。
姜麓朝山里张望着,暗道这些人真不容易。
“他们一人可抵千军。”秦彦说。
“看着就挺厉害。”姜麓左看右看,山脚这一片全是荒地。“这片荒地不错,我得寻个机会找房里正买下来。”
她的话风马牛不相及,完全与他的话无关。
秦彦面色一沉,他从未在人前显露过心思,也从不曾让人看出自己的意图。而今他如此这般表决自己的心意,她竟然毫不在意。
是她不懂?还是她压根不在乎?
“姜麓…”
“开荒需要壮劳力,我看刚才那些人就很不错。”
山里面似乎有什么细微的动静,很快又随风消逝。
秦彦怔然,她…她想让那些人替她开荒?
“你知不知道他们是…”
“我管他们是做什么的,我只知道他们是你的属下。与其在山里面闲着没事干,还不如给他们找点活。你说是不是?”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他们是暗卫。
“可是…”
“你明明答应以后家里的小事听我的,这样的小事你都不肯听我的,难道你之前都是在哄我玩?”
“他们不能见光。”
“那以后让他们晚上出来干活。”
……
冗长的寂静过后,他轻声说了一个好字。
山里似乎又一些细微的动静,像是风吹过枝叶一般。
姜麓想起一事,问道:“上次有人夜袭,他们为何没有出现?”
她问的是自己受伤那次。
“那些不过江湖宵小,赵弈一人足矣。”
江湖宵小?
姜麓并不信,但也没有再追问。
其实秦彦说的没错,那些人确实是江湖人士。哪个王朝都有一些江湖组织,大昭的黑路子第一帮派名为义清帮。义清帮能存在多年,其一是因为从不插手官家之事,其二是只图财不害命。不过前些年帮内易主,行事渐渐落下乘。
他顺藤查过,只要给银子自有人卖消息,所以当他知道幕后主使之人是谁后很是惊讶。
林国公府的那位养女,行事着实怪异。他被贬之后她已然主动向三皇弟示好,三皇弟似乎也有打算纳她为侧妃。谁知她突然改变主意,竟然出现在北坳村,还一副对自己深情不改的模样。
那义清帮名声不小,私下也同一些官府中人有往来。她一个高墙深宅里的姑娘,是如何得义清帮的,又是如何同他们交易的?
秦彦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眺望着荒地似在计划明天开春之后种什么。他微微垂下眼眸,姜家的养女很古怪,姜麓…亦然。
那送信的人还没走,因为又被留下来用饭。可能是吃人嘴短,他一口一个陶儿姑娘地叫着陶儿。陶儿是个憨大姐,就喜欢能吃的人。
姜麓这次的回信特别干脆,只有两个字:随你。
信交给送信之人的手中,那送信之人被好饭好菜的招待过,像是无意般提到姜明珠总找他问话的事。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姜明珠在探听秦彦,意在给姜麓提个醒。
姜麓感谢他的提醒,亲自送他离开。
收到信后的林国公再次大怒,他写了那么多,那个孽障只回两个字,且如此随意无礼。什么叫随你,你是谁?
他是她的亲生父亲,不是平辈之人。他手抖得厉害,心口急剧起伏,突然整个人直挺挺往后仰。
“国公爷!”
“父亲!”
玉氏和姜明珠齐齐惊呼,眼睁睁看着林国公倒在地上。
林国公被亲生女儿气倒的消失不胫而走,奉京城都在传国公府的那位亲生女儿何等忤逆,先是气病亲娘,后又气倒亲爹。还有人说谁家生了那么一个女儿,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难怪林国公要和亲生女儿断绝关系,实在是没有法子可想。
此话传到阮府,阮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恨不得冲到国公府去骂林国公一顿。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东西,还把个鱼眼珠当珍珠。
阮德道:“大人,外面那样传姑娘的坏话,要不要奴才找几个人澄清?”
“她说她有主张,那丫头主意大的很。”阮太傅气哼哼地坐下,喝了一杯茶水吃了一块鸡蛋糕之后,突然一拍巴掌大笑出声,“妙啊,妙啊。且让林国公闹腾去,真要是断绝了关系,我就让那丫头改姓阮!”
他越想越高兴,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姜麓收到他的信,很是感动他的撑腰,但对他的提议哭笑不得。她姓姜姓得好好的,才不想改姓阮。
再说阮麓哪有姜麓好听。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在鸡舍里拣鸡蛋,秦彦也在。
秦彦却觉得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阮家没有姑娘。不仅阮太傅自己没有儿子,他的两个儿子也没有女儿,她若是以后姓阮其实比姓姜的好处更多。
“亲爹不如干爹,也是一大奇闻。”一片鸡毛飘过来,她伸手接过,“这日子啊,还真是一地鸡毛。”
秦彦用眼神询问她,此事和鸡毛有何干系。
她说:“日子不就是一些琐碎之事,好比这些散落的鸡毛。家家都有鸡毛,区别只在于各家各户鸡毛的颜色不同。”
“那我家的鸡毛是何色?”
姜麓毫不犹豫,“黄色。”
黄是帝王之色,这很贴切。
然而姜麓可不是那个意思,她眼中颇有几分玩味,“你们家的鸡毛又大又多,一本书都写不完,还得分为前传、中传和后传。你说如果真把你家的事写成书,应该叫什么名字?”
秦彦睨她,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神秘一笑,“我觉得应该叫《一个男人和三千个女人的故事》。”
这名字很符合皇家气质,够黄。
秦彦闻言,玉面顿时红黑交错。
“你…你可知祸从口出?”
“我知道啊,难道你会去告密不成?”姜麓知道他是被臊的,“你爹都能做得出来,我说说又怎么了。你若是觉得难为情,以后不要学他便是。”
秦彦轻哼一声,“这种事不用你教我!”
“你以为我愿意教?我是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希望你以后能爱护自己的身体。”
这小子以后很有可能砸在她手上,如果他和皇帝老儿一样有一堆小老婆,到时候笑不出来的人是她,
“我自有分寸!”他别过脸,脖子都是红的。
姜麓暗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好吧,我知道你有分寸。”